议事厅内众人缄默不语,一刻钟后当杨肃和肖纲走出酒肆的时候,一种被遗忘多年的信念突然间变得无比的坚定,就在朝颜将手指着心口的时候,兄弟二人走出了一个艰难且决绝的抉择。
“姑娘,我们真的可以赌吗?”
目送杨肃秦纲二人离开后,秦昊踱步回到议事厅,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怀疑,朝颜从桌子上站起来,笃定的摇头否定:“至少他们的心还是热的!”
“姑娘,那我们眼下……”
秦昊双眉微扬,低头询问着朝颜的意思。
“一切按原计划行事,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这就回军尉府!”
匆匆一语过后,朝颜跨门而出直奔军尉府,不动声色的回到清和院的时候,朝颜却得知重钰被沈隶请去了前院的宴客厅,此时的军尉府宴客厅里沈隶正和杀盗的头目喝酒玩乐。
得知这个消息,朝颜的心顿时突突的跳起来,因为重钰出现在宴客厅并不在他们计划之中,他们原本计划在策反杨肃和秦刚后由他们的人手将军尉府包围,尧韬的人直接在府中擒住沈隶,然后以沈隶的令牌去军务营号令官兵全力抵御沙盗,从而将沈隶作为傀儡牢牢的控制为他们所用。
按照原计划,今天的一切变故都是沈隶与新上任的督察使宋子禄之间的权利角逐,作为帝国囚犯的她和重钰将会很好的置身事外,如此才能避开盛金的关注从而不动声色的搅动风云,韬光养晦寻找最佳时机一举返回苍梧。
“姑娘,我们该怎么办?”
尧韬显然有些按捺不住,因为就在朝颜在院中左右徘徊的时候,他收到安插在内院的眼线暗中传来的消息,此时宴会厅里沈隶和杀盗头目正在看着好戏,重钰被迫赤膊与沙盗的几个下属斗武,说是点到即止实则是以命相搏,眼下重钰的处境相当危险。
一丝寒芒从清澈的眸底闪过,朝颜顿时回过身望向尧韬,然后以无比坚定的声音道:“一切按计划行事,但是从现在起我们的计划里多了一项新的任务……”
尧韬不解的追问道:“新的任务?”
“务必除掉沈隶和沙盗头目!”眉梢微微上挑,朝颜冷静的命令道:“你们立刻行动!”
“属下遵命!”
尧韬朝她恭顺的一拜,然后迅速的退出清和院,率领随行的部署以及军务营的辖兵三百余人直接冲入内院的宴会厅,还没等沈隶反应过来血腥的厮杀就激烈的上演,朝颜在说服秦纲返回军务营堵住消息后很快闯进内院。
歌舞升平的宴会厅沦为狼藉之地,案台木椅被劈裂的粉碎,浓烈刺鼻的气息伴随着血腥的味道交织成令人作呕的味道,双方士兵高举战刀奋力厮砍,死伤者无数,砍杀声怒吼声充斥在军尉府的上空,其中不乏侍女奴仆们的惊叫声。
“阿……”
刺耳的尖叫让朝颜不由得转过头,只见一柄长刀从女子面前凌空劈下,一道深深的血槽浮现在眼前,从女子的眉骨直至下颌,整张脸扭曲的几乎变形狰狞可怖,猩红的血顺着血槽涓涓的流淌,看在眼底只觉得背脊发麻,而那手持血淋淋战刀的沙盗却笑得疯狂。
喉头一阵涌动,朝颜手中的长刀顿时握紧,箭步上前电光火石间就轻易结束了沙盗的性命,双眸微转隔着刀光剑影朝颜看向正与沈隶斗武的重钰,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仍是可以看到他染血的脸庞,以及孤注一掷的决心与勇气。
“姑娘……”
秦昊突然跳到面前,持剑挡住面前的刺来的长刀,朝颜回过神来,立刻低声道:“快去支援重钰,另一位交给我和尧大哥!”
“是!”
秦昊应了声,持剑杀出一条血路来到重钰身边,两人一前一后夹击沈隶,沈隶大意之下右臂挨了一剑。
“你们这是要反了吗?”
沈隶忍着右臂的阵阵剧痛,对着这位来自盛金的囚犯怒吼一声,与此同时他似乎意识到今日似乎必死无疑了,就在这个念头在心底渐渐浮现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却让他的绝望的双眸顿时生出浓浓的侥幸来。
哈哈一阵大笑,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沈隶突然间变得有恃无恐,众人的目光不由的齐齐望向院门口,一袭军服的杨肃正阔步而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军务营的士兵,无数持刀的士兵冲入内院。
厮杀决斗中的双方因为一种无形的力量而瞬间收手,双方陷入僵局中,所有人似乎都将赌注压在了这位兵隶长身上,因为这位兵隶长带来的是军务营将近三分之二的兵力,这些士兵手中有战刀更有无数的弓弩。
突如其来的事实让朝颜微曲的五指轻轻的颤抖着,他们原以为杨肃和秦纲手中的不过五百,却未曾料到他们在军务营势力已经暗中到了如此的地步。
要么赢得漂亮,要么输的一败涂地,眼下成败全在杨肃一念之间!
“杨肃,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除掉这些余孽!”沈隶趾高气扬的冲着杨肃下命令,眼底的笑意更是浓烈,半响见杨肃不为所动,索性继续诱惑道:“我保证过了今天,宋子禄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这就不必了!”杨肃摇摇头,“我只要大人的令牌!”
“什么令牌?”
大胆且无礼的要求让沈隶突然愣住,拧眉沉思中他清楚的直到眼下的僵局只能依靠杨肃来解决,如果他决绝了杨肃的要求而导致他倒戈想沐重钰,那么今天他就别想着活着走出军尉府了,所以眼下他只能暂时向这位兵隶长俯首臣称,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机会铲除掉杨肃这刻眼中钉。
“好,我答应你!”
在经过理性的分析后沈隶终于做出了选择,杨肃似乎并不意外,双手抱拳朝远处的沈隶拜了一拜:“多谢大人!”
一语落定杨肃身后的弓弩兵顿时上前,逼退双方人马,在杨肃和沈隶之间开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来,朝颜也趁机来到重钰身旁站定,就在杨肃阔步向沈隶走来的时候,她自然而然的握住重钰染血的手指。
重钰侧眸望向她,目光交汇,有深癯的爱意在空气里流淌,他们曾无数次身处这样的绝境,可无论多么难多么苦他们都走过来了,无论如何只要他们在一起便好,无论生死,只要在一起便足以。
拥堵的内院里无数双眼睛随着杨肃缓缓移动,那迈出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众人的心头,朝颜暗暗咬住下唇,握着重钰的手却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力度,似乎并不想将那份紧张无措的感觉传递给身侧的始终保持着沉默的男子。
“这令牌有些重,你可要好好收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隶将腰间悬挂的令牌扯下,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到杨肃手中,杨肃却也不答话双手捧过这块可以号令岭西的令牌,放在面前仔细端详一阵过后,轻轻巧巧的将令牌塞入怀里,然后转过身缓缓的拔出佩刀。
佩刀扬起在半空,众人的心弦顿时紧绷,只要这刀一旦落下一场绝杀就会展开,杨肃高举的长刀一分分的在视线里下扬,朝颜的心几乎悬在喉咙里,与此同时她明显的察觉到身侧的男子情绪有些起伏。
一旦杨肃倒戈他们便携手杀出去!
习惯性的默契让他们不用去看彼此的眼睛便能心领神会,杨肃手中的佩刀就要完全落下的时候,就在沈隶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突然之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杨肃手中的长刀竟直直的没入了沈隶的胸口。
就在沈隶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杨肃给了他致命的一刀,“大人一路走好!”杨肃以极为平静的语气向军尉沈隶说出这句极具讽刺意味的话,然后干脆利落的抽出长刀。
沈隶本能的探手捂住鲜血喷涌的伤口,红着眼睥睨着叛将杨肃,无力的低吼道“你……你……”质疑的话没有说完,沈隶最终轰然倒地。
执掌岭西军政大权的沈隶被部署斩杀,那些追随者当即失去了倚仗,顿时丢下兵器俯首投诚,一时之间局势逆转直上,朝颜微微有些错愕却又觉得一切似乎也合情合理,杨肃和沈隶绝对不会是同一种人,毕竟他内心深处有着那份凛然的大义以及对于的家人的牵念。
掷下手中的长刀,沈隶转而朝颜面前,将沈隶方才交给他的令牌掏出,“给你们吧,别忘了你们的承诺!”
“从此岭西的掌权者不会再是沈隶!”朝颜嘴角一翘,接过杨肃手中的令牌,然后对着在场所有人朗声道,“从现在开始岭西由我们来掌权,由百姓们来掌权!”
和风拂过那低沉清冽的声音音带着难以忽视的威慑力,狠狠的敲击在众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