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八日来自盛金的大雍七皇子赵琮率领两千御林军抵达岭西城,在奉命前往军务营对岭西的军队布防进行了检阅后,一路奔波的赵崇叫苦不迭忙回到军尉府休息,大鱼大肉源源不断的被送往东边的别院,杨肃和军务营的几位负责人更是小心翼翼的侍候在身边,生怕一个不周到使得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子大做文章。
月明星稀东院歌舞升平,一灯如豆朝颜和重钰正在屋里对弈,从来没赢过的朝颜因为暗地偷梁换柱而大获全胜。
“怎么样我总算是扳回一局了吧!”
朝颜狡黠一笑,起身走到门口,左右摇了摇有些发酸的脖子,重钰仍下手中的棋子,走到朝颜身旁站定取笑道:“阿颜,你可是胜之不武!”
“你别拆穿我嘛!”朝颜白眼一翻,轻轻的捣了重钰一拳,玩笑过后凝眸望向远处丝竹飘荡的东边别院,“赵崇应该不会再岭西呆多久吧,听秦昊说他对别院的环境包括吃的喝的都甚为不满!”
“这就是他和赵琮之间的区别,他永远无法体会那些刀风霜剑栉风沐雨的戍边生活!”
重钰边说边伸手将朝颜往怀里揽住,朝颜赞同的点点头,反问一句:“这么说你也看好赵琮了!”
“至少应该如此吧!”
清朗的眉目不起任何波澜,重钰举目望向浮云遮挡的夜空,他知道终有一天赵琮会成为如同夏侯谨一般的敌人,实力强大而不容小觑的敌人。
“如果赵崇……”如果赵崇死在岭西会如何,话到嘴边重钰戛然而止,敛眸见朝颜疑惑的注视着自己,他转而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先不谈赵崇了你早些休息!”
“嗯!”
朝颜点点头,目送重钰回到右边的屋子,这才缓缓的掩门,作为大雍派出的出使岭西的皇子,他必然会召见甚为帝国囚犯的重钰和她,只希望明日不要出现太大的变故,这位皇子能够早早的返回盛金。
一夜歌舞升平过后直到日晒三竿,赵崇的厢房里都没有任何动静,杨肃率领一众士兵侯在门外也不敢叩门,直到午时赵崇才睡眼惺忪的露面,一顿鱼肉过后他来了兴致要去北山赏秋景,这时候他忽然响起了清和院的尚未见过面的两人,以及临行时皇妹的叮嘱。
接到赵崇邀请他北山赏景的消息后朝颜只觉得莫名其妙,然而皇子的命令自是不能轻易违逆,在杨肃的建议下她刻意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男装,出门的时候重钰还是追上前来交待一句,“记得那支珠钗!”
重钰的意思是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可以用来自保,当然她打心底认为她并不会和素昧谋面的皇子起任何冲突,就算如杨肃所言赵崇好色可贵为尊贵的皇子,对一个囚徒应该是不会有任何兴趣的。
走出军尉府赵崇高坐在马背上,朝颜上前恭顺的行礼:“阿颜,见过殿下!”
“抬起头来!”
赵崇探首打量着低着头的女子,言语间颇有几分迫不及待,他很想知道这个让九妹赵姝恨得咬牙切齿的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朝颜缓缓抬起头,坦然迎视着马上的赵崇。
明丽的面庞顿时出现在眼底,温婉清丽之中却也透露着恰到好处的英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只是在他看来这个女子虽然绝色但始终戾气太盛,看得太久直教人浑身不自在,更为重要的是她身上流着卑贱的血液,岂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看来也不过如此!”
赵崇耸耸肩,缓缓催动坐骑。
朝颜只能跟在其后靠着双腿双脚走到北山,不过一月昔日早木扶疏的北山如今入目皆是枯黄的落叶,萧瑟而又荒凉。
赵崇翻身下马,对着身后的二十御林兵打了个手势,朝颜嘴角扯起一丝无奈的弧度,霍霍的刀声响起,二十名手持长刀的御林兵将她从四面包抄。
“殿下这是何意?”
朝颜不以为然的挑眉,轻巧的追问道,没有半分如临大敌的仓皇与紧张,赵崇被眼前女子的胆识所吸引,忍不住拍起手掌,掌声落定方才故弄玄虚的说道:“我离开盛金的时候九妹千叮万嘱我此来岭西务必要替她除掉一个人!”
“这么说九公主要除掉的人就是我哟!”
朝颜抬手指着自己一脸的无辜,她远在偏僻的岭西如何开罪了那位嫁入魏府的赵姝公主。
“看来你并不清楚如何得罪了我的那位九妹!”赵崇明知故问,无聊透顶的踩着脚底的枯叶,“其实我也很好奇,应该是和她那桩不甚称心的婚事有关吧,确切的说是她听魏沉鱼说夏侯谨设计她主动退婚是因为你……”
“魏沉鱼……夏侯谨……退婚……”
朝颜顿时目瞪口呆,完全没捋顺这其中的关系,在原地转悠一圈,突然如梦初醒般的拍打着额头,显然根本就没有设计赵姝退婚之说,魏沉鱼利用赵姝将矛头指向了她,目的就是通过赵姝再假借赵崇之手除掉她,她在盛金和魏沉鱼没见过几面却是已经让她恨透了自己,
黄天厚土为证她压根和夏侯谨没有任何的关系,当然除了敌我关系以外。
“看来你想明白了,那么也能死得明白一些!”
赵琮不怀好意的一笑,缓缓抬起手来,危险将至朝颜连连摇手劝慰道:“殿下别这么冲动,可否有兴趣听我说说殊公主魏小姐和我以及……夏侯谨……我们之间的……”
“看来应该很有故事!”
赵崇本该极力挥下去的手,突然化为后退的指令,御林军接到指令齐齐后退五步,朝颜见赵崇中招不免松了口气,“其实了在我进入沐王府投靠沐小王爷之前,我原本是夏侯府寒华院的女奴,不过我这个女奴相对来说要特殊许多……”
“怎么个特殊法?”
赵崇好奇的追问一句,对于夏侯谨和这个女人间的感情纠葛没由来的感兴趣,因为当年夏侯谨和魏沉鱼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自从魏沉鱼远嫁西秦后夏侯谨就从没将任何女人放在眼底,可就在魏沉鱼回到盛金后他却又对她视如敝屐,如此复杂狗血的情事几乎可以秘密载入宫围秘录当中了。
“我负责他的衣食起居,几乎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寸步不离的,我重病时他曾衣不解带的守在我身边,但是后来由于……一些误会,我转而成为了沐小王爷的侍女,后来魏沉鱼刁难我也是他出面替我解围的,因爱生恨魏沉鱼一直对我恨之入骨,此番我想赵姝公主应该是被魏沉鱼利用了吧,最不想殊公主嫁进夏侯府的应该就是她了,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得知殿奉旨出使岭西的时候说与公主听,其中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了!”
“这么说来我反倒是被魏沉鱼给耍的团团转!”赵崇唇畔泛出一丝讥笑,只觉得小瞧了魏沉鱼,居然连他都给算计了,可转念一想就算如此他也要替九妹拔出扎在心底的这根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夏侯谨心中有你就是你该死的理由!”
“殿下此言差矣!”朝颜当即咳嗽一声,摇头否认,“正因为如此殿下你才更不能动我,且不说当日夏侯谨在紫曜金殿替我出头,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不仅是殿下您还有蒙大人如何能过得安生,夏侯谨的嫉恶如仇你猜他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俗话说的好宁得罪真小人也莫要得罪伪君子,在者眼下我也是沐重钰最为珍视的人,我死在这北山你猜他会如何?与你们同归于尽亦或是被殿下你的御林兵斩杀,我们可是帝国头号重犯,若我们死于非命,试问殿下如何向陛下交待,如何向尚律院、军政院交待?”
朝颜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泼在头顶,让赵崇清醒了几分,离开奉安城的时候蒙冀也多次交待他此行万不可冲动,一切走个过场便可及时抽身离去,他的战场从来不是岭西而是盛金的紫曜大殿。
“你该不会是在威胁我吧!”
“我只想帮殿下!”朝颜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笃定的回答道。
赵崇转过身朗声道:“你可以回你的清和院了!”
“多谢殿下!”
朝颜半跪在枯叶地上对着赵崇拜了拜,起身飞快的向下山的方向奔去,还好赵崇将她的话给听了进去,当然对于她方才编纂的那些和夏侯谨那些藕断丝连的旧事,此刻她直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