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酿的后事,已经交给酒酿去办。
明明已经入夜,可是蕙兰阁今日却是一个失眠之夜。
肉圆将今日在蕙兰阁发生的事,一一的转述给了洛长欢。
酒酿被季贵妃的人带走不久之后,很快就又有人过来,为首的是季贵妃身边的二等宫女水榭。陆良语的后招是廖婕妤,而季贵妃也想利用此事将洛长欢置于死地,所以才会让人折返,应该是想趁此在蕙兰阁放毒药,好嫁祸给洛长欢。
洛长欢离开之前,让酒酿守好蕙兰阁,酒酿离开,花酿自然将此事揽到自己肩上。
“我奉季贵妃之命,搜查蕙兰阁。”水榭不屑的看了花酿一眼,便要让身边的人进蕙兰阁搜查。
“不知我家小主犯了何事?姑娘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也应该知道规矩,我家小主虽然品阶不高,但也是正三品婕妤。”花酿笑道,但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不让搜。
“哼,婕妤如何?很快便不是了。”水榭是受了季贵妃的命令来的,对于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她怎么会怕那人身边的几个宫女。
“姑娘慎言。”花酿也冷下了脸。
“你少废话,今日这蕙兰阁,我搜定了!”水榭怎么可能无功而返,若是将此事干好了,在季贵妃面前也有些面子,若是干不好,那就难有出头之日。就算花酿再阻止,她也是定要搜上一搜的。
水榭急愣愣的往里冲,花酿也不会让她进去,忙冲了上去,将水榭拦了下来。水榭一下子撞在花酿的身子上,有些不备,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几步,这么一来,水榭便恼了,恶狠狠道:“你竟敢打我,你们都傻了吗?给我狠狠得打回来!”
水榭带了不少人过来,她一开口,景乐宫的人一股脑的便涌向了花酿。
绿枝陪在花酿身边,见此,忙去帮忙,肉圆本在厨房,以及在后殿的金银姑姑也都被惊动,忙喊着蕙兰阁的人帮忙劝架。
可蕙兰阁的人本就不多,两个会武的又不在,哪里是水榭她们一群人的对手,更何况,水榭等人是对着花酿打,而蕙兰阁的人更多的是劝架,而并非对打,故而水榭她们并没有什么事,倒是花酿,被打得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花酿本身的伤还未好全,也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便摔倒在地,伤口狠狠的重击之后,很快便撕裂开,血迹很快就染透了她的裙衫。而此刻她倒在地上,水榭几人便冲了上来,对着她拳打脚踢。
肉圆凭着自己庞大的身躯,硬是挤了进去,因为肉圆,有不少人都被挤到了一边,而人散开了一些之后,这才有眼尖的人发现,地上流出了一滩血迹。
“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随后很快就散开。
“不,不管我的事。”原先踢得厉害,水榭也没发现,这会才注意到花酿已经血肉模糊,她毕竟没见过这种场面,心里也有些慌,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肉圆等人已经涌了上去,将花酿围了起来,水榭见此,忙招呼着景乐宫的人离开。
“小主,是奴婢不好,明知花酿身子还没好全。”肉圆此刻也十分内疚,其实只是厮打,根本不至于致死,可是花酿先前就有伤,这些日子才刚好些,身子原就还弱着,哪里经得起一群人拳打脚踢,肉圆此刻也十分后悔,早知如此,她该拼了命就与她们打起来才是,何必在一旁傻乎乎的劝架。
“你没有做错,这事与你无关。”洛长欢淡淡道,若是肉圆她们都与水榭等人打了起来,事后若是季贵妃算起来,蕙兰阁的人一个也逃不了,而且她也知道肉圆等人是为了不给她找麻烦。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一条鲜活的生命,明明她离开蕙兰阁时还好好的,可是为什么只是出去了一会,回来后就什么都变了。洛长欢微微收紧了手,将心底的情绪收敛,柔声道:“你下去吧,去看看酒酿那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本主救不了花酿,只能让她走得风光些。”
肉圆哽咽着应了一声,退下离开。
洛长欢起身,一步步走到窗前,望着屋外的夜色。
如果花酿不是先前为她挡了板子,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被人打死。被人活活打死,洛长欢现在想来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是事情的确发生了。其实花酿的死,最该负责任的是她,其实她明明可以避开一切的,但是为了赢得连璟年的愧疚,她才会忍着让太后对她下手,却没想到成了花酿的一道催命符。还有今日,她为了护酒酿,把酥玉带走了,如果她一开始带的是酒酿,把酥玉留在蕙兰阁,花酿就不会出事,或者她应该让扶卿留在蕙兰阁。
是她想错了,是她太没有把花酿放在心上。
可是,那些人,那些造成花酿死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花酿,你既然真心把我当成你的主子,身为主子的我,也一定会为你报此血仇。”洛长欢收紧了手,眸中杀机尽现。
在这个吞人吃人的地方,即便你什么都没有做,还是会有那么多人想要你死,想要活,想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那么就让那些有可能触及到自己的人全部都死去。是她先前太过仁慈了,总觉得留一线,许意她留了命,徐子书她放过了,可是最后有人却用徐子书的死给她设了一个局。
是她表现得太软弱了吗?所以才会让人以为她那么好对付,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下手。
洛长欢忽然想到了前世,想到了酒酿为了保护她而死在她面前的模样,重生一世,她以为可以保护好酒酿,可是却将另一个人推向了死亡。她的日子还是过得太安稳了,安稳的甚至忘了这个地方是多么肮脏、血腥。
到了半夜,原本还算晴朗的夜空却突然起了一片黑云,遮住了月光。
“快下雨了。”张福禄陪着连璟年刚从御书房出来,看着这天色,感叹了一声,“皇上,还是快些回宫里歇息吧。”
“皇上。”有侍卫上前,先前连璟年在处理国事,因为只是一些小事,他也就没有通报,此刻见连璟年出来,他才上前,回禀:“蕙兰阁的花酿死了。”
“花酿?”连璟年对她有些印象,还算是个沉稳的,前些日子受了杖刑,可他记得身子已经好转,怎么会突然死了。“怎么死的?”
“季贵妃后来命人去了蕙兰阁,花酿为阻拦众人搜查蕙兰阁,被景乐宫人活活打死。”侍卫毫无感情的通报着。
连璟年闻言,蹙了蹙眉,挥手让侍卫退下,也未说什么,准备往寝宫走去。可是未走出几步,连璟年却突然停下了步子。
洛长欢。她会如何?
连璟年当即转了身,往蕙兰阁行去。
静寂的空中忽然闪过了一道闪电,雷声响彻整个皇宫。洛长欢站在窗前,看着一闪而过的闪电,冷笑。
雷鸣之后,很快便下起了倾盆大雨,连璟年走得急,待到了蕙兰阁时,张福禄为他撑着伞站在雨中,一入蕙兰阁,他便看到偏殿一处灯火通明。待他走近了,便见那偏殿内挂满了白布,此刻酒酿几人都守在花酿身边,众人都轻声的抽泣着。
这里没有洛长欢。
连璟年当即往洛长欢的寝宫走去。
洛长欢的寝宫此刻已经暗下,可是连璟年还是很快就发现了站在窗边的洛长欢,此刻正呆呆的望着天,眸中没有神色,但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股冷意。
似是感受到连璟年的视线,洛长欢很快就转过头来,对上了连璟年的视线。洛长欢露出了一个微笑,很浅,却不过是一张面具罢了。
洛长欢转身走到殿外,对着连璟年行了一礼,笑道:“这么晚,皇上怎么过来了?”
连璟年看着这样的洛长欢,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下雨了。”连璟年淡淡道。
“是啊。”洛长欢笑,转身望向屋外的雨帘,轻声道:“皇上就是在这样的宫中一步步走到现在,而妾身也将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去。”
连璟年与洛长欢并肩而立,望向屋外的雨,雷雨交加,狂风无情的吹刮着院子里的树枝,稍微细一些的都已经被吹得七倒八歪。就如同这后宫一样,暗波涌动。只有够强才能在这狂风暴雨中继续生存下去。
“皇上,想去看看花酿吗?”洛长欢突然开口问。
“不了。”连璟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他竟隐隐有些期待,期待有个人能真的明白他,陪着他。他不是一个好人,杀过该杀的,却也杀过不该杀的,他所做的一切就只是为了生存,如果连生存都无法保证,又何来善恶。七弟曾指责过他做事太过冷漠利益,可是有时候人只有这样才能好好的活下去。他,生来就摆脱不了这些,此刻,他却隐隐的觉得,洛长欢会和他变成同一类人。
只是,那条路太难走,太累,太凶险。
洛长欢笑了笑,并不勉强:“妾身要去看一看,不打扰皇上赏雨了。”洛长欢微微盈身,随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