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美人怎么样了?”连璟年一进门便问。
“皇上。”原本担忧的心情,在听到洛长欢低声的一句称呼时,却蓦地平静了下来。此刻洛长欢半倚在床榻上,刘太医正在收拾银针,而酒酿与花酿还有洛昀程三人都守在一旁,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喜意。
刘太医起身,向连璟年行礼,跟在后面的路颜青这也看清了洛美人的脸,可不正是那日的那位夫人。
连璟年快步走到床前,在床边坐下,挽过洛长欢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关心道:“方才听人说你吐血不止,现在可好些了?”洛长欢虽醒了,可此刻脸色还是十分苍白,嘴唇此刻也苍白得厉害,嘴角还有些血迹,不过并未再呈现暗紫色,看来,是解毒了。
“回皇上,洛美人身上的毒已解,只是身子有些虚弱,需要好好调养,不过毒性虽解,但是日后恐会留下病症,洛美人的身子弱,以后恐怕会怕冷得厉害。”
能救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至于这身子,好好调总是能养回来的,不管是多好的药材,他都会替她找来。
“皇上,妾身无事,让皇上担心了。”洛长欢轻笑道,此刻倚在连璟年的怀里,她也有些后怕。她真的很怕自己就这么死去,很怕自己再也看不到洛昀程,看不到酒酿,怕父亲和二娘担心,也怕见不到连璟年。但是既然她醒来了,她这一次便是赌赢了,连璟年没有死,而她也没有。而就冲她不顾安危为连璟年挡的那一剑,日后也会成为她的保命符。
越是薄情的人,其实越发看重恩情。只要不触及连璟年的底线,连璟年定会对她多留一些仁慈。况且,如果洛长欢的感觉没有错的话,连璟年先前带她微服私访,生辰那日的精心安排,并非是对她的试探,也就是说,她对于连璟年还是有些不同。
这样便够,对于洛长欢,这已经是她赢到最后最好的底牌。
“路颜青,朕不是说过,福安旱灾一事,你最应该感激的并非是朕吗?”连璟年忽然回头,望向路颜青。
洛长欢闻言,这也才抬眸望去,她只知道连璟年身后跟了许多人,倒是未想到竟然是路颜青,还有郑青枫也来了。
“当日,乃是洛美人主动出钱,集资四万两,才能够买到足够的粮食,让福安百姓等到京城的救援送到。”连璟年轻描淡写的说着,而路颜青心里则是一惊。
他只知道皇上命人去苏扬两州买了粮食,倒不知这些钱是洛长欢所筹。当日在福安,洛长欢虽然只是跟在连璟年身边,但是路颜青对她也是有感激的,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连璟年连带,那么此刻,路颜青对洛长欢是真正的感激加敬佩了。
“草民代福安百姓叩谢洛美人大恩。”路颜青上前,郑重的向洛长欢行了一个大礼。
“这是本主该做的。”洛长欢笑了笑,心里却不平静。
连璟年这话说得有些刻意,路颜青原本就与她相识,此刻连璟年这番话下来,这路颜青即便不是完全归顺于她,但后宫的宠辱幸焉,与朝堂千丝万缕,日后在后宫斗争,路颜青定然会站在她这一边。
而莫轻书,虽说她未做什么,可是当日她出现在他家中,可莫轻书并不笨,自然也会知道她在其中起了一个推动作用,故而这莫轻书也该是帮她的,而许珏是她的人,洛昀程是她的嫡亲胞弟,连璟年这是在替她培养势力。
不知为何,洛长欢突然抬眸,直直得望向了郑青枫。
郑青枫,她与郑青枫会有什么关系呢?洛长欢极力得搜索着,当日她主动提出筹钱一事,郑青枫也在场,还有呢?珺英郡主……当日珺英郡主来她蕙兰阁,取了一些食谱,虽说是小事,可对珺英郡主却是个大事,也就是说,无形间,郑青枫也算与她有些渊源。
连璟年,是想做什么……
朝廷日后出众的几人都与她扯上了关系,难道他就不怕吗?古来后宫女子乱政并非没有,太后把握朝政也比比皆是,连璟年他就不怕吗?她在他面前展露过才华,他对她应该有防备才是,为何还要一力的提拔她?是他太自信还是这是一个圈套?
洛长欢整个人都有些乱了心绪。
连璟年如何会想不到洛长欢心中的这番想法,可看着她即便心乱如麻却依旧还要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不由得好笑。不过,她想猜便猜去吧,即便他明白说与她听,她也依旧会怀疑他的话。
先前,他的确只是想利用她,肃清后宫,等后宫彻底干净后,他会许洛长欢四妃之位,让她在后宫颐养天年,相府他也会重用,之后他会选一个能够与他并肩而立的皇后。只是,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连璟年却已渐渐改变了想法。
时而聪慧,时而孩子气,有对自己狠决的魄力,却也有他少见的纯真。这样的洛长欢,足以站在他的身边,陪他俯瞰天下。洛长欢的身份虽有些麻烦,但是洛家是必须除的,而且他也相信,洛长欢看得透局面。
至于会不会担心洛长欢**,连璟年自然不会担心这些。如果真有那一日,那么也是他技不如人,怨不得他人。
“你身子还没好全,多休息,朕还有事,晚些再来看你。“连璟年笑道。
“皇上国事要紧。”洛长欢很快便回了神,笑道。
连璟年很快便带着郑青枫与路颜青等人离开,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洛长欢的笑意一点点的散去,面露正色。
“小主,怎么了?可是不舒服?”酒酿见洛长欢变了脸色,忙问。
洛长欢笑了笑,摇头,道:“无事,只是睡得久了,有些难受。”她心中的那些担忧,自然不会和酒酿等人提及。此刻虽不明连璟年究竟想做些什么,但是就目前而言,她还有相府的人都是安全的。
连璟年并未让路颜青留职福安,而是打算将路颜青带回京城。对此,连璟年也有自己的打算,既然路颜青迟早都要去京城,那早些去也无妨。等到回京后,他对洛长欢的赏赐自然少不了,到时候宫中她的处境也会越来越艰难,提前替她培养起一部分势力,也可保证她的安危。
连璟年命安离护送路颜青回了福安,让他带上家人,举家迁京城,等他到了京城,再论功行赏。
原本此行是要去杭州,可洛长欢的身子还是有些弱,虽解了毒,但是还需休养一段时辰,而且途中接连两次刺杀,也已经是件大事。
洛长欢醒来后,在扬州又逗留了几日,随后连璟年便下旨,打道回京,对于此事,众人都在心里松了口气。
皇上遇刺,若真是出了什么事,他们随行的这些人脑袋可就不保了,更何况只是出来游玩,结果遇上了旱灾,忍痛出了那么多银子,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倒不如快些回去。
考虑到洛长欢的身子,回去的途中连璟年还是命人缓下了速度,刘太医也日日要去为洛长欢请脉,确保洛长欢的身子无忧。
酒酿花酿这两个宫女,这些日子也是把洛长欢看得严严得,什么也不许。刘太医说她余毒未清,只能喝些清淡的小粥,可怜洛长欢作为一个吃货,哪里受得住,可是酒酿却硬是一滴肉都不给她解解馋,别说尝了,连见都不让她见到,连望梅止渴的机会都不给她。
虽说身子是一天天好起来了,可这心情,却是一天天的差起来了。
连璟年听说此事时,不由得有些无奈,想了想,特地命人做了些素菜,亲自送了过去。
洛长欢看到连璟年身后跟着一堆人,且手中带着食盒时,心中一喜,忙迎了上去:“妾身参加皇上。”
连璟年笑着将洛长欢扶起,身后的宫人已经开始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到了桌上。与以往的白粥不同,这菜肴看起来可让洛长欢有食欲得多,有鱼有肉,可是很快洛长欢便蹙了蹙眉,这鱼和肉的样子怎么有些奇怪。
“刘太医说你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知道你嘴馋,朕命人做了一些素菜,你先解解馋,等你日后身子好了,朕再让他们给你做些好吃的。”连璟年笑着将洛长欢拉到桌边。
听到是素菜时,洛长欢的脸色都难看了许多,只不过吃素菜也总比每日喝白粥好,而且这素菜也做得像模像样,就当骗骗自己好了。
连璟年也未曾用膳,也一同坐下,陪洛长欢一起吃点。
见连璟年竟然陪着自己吃素,洛长欢惊讶,看来这一桌素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的啊。
虽说是素菜,但是厨房那边还是下了心思,不仅模样有七八分像,就是口味,也有五六分像,洛长欢这几日吃惯了白粥,嘴中本就淡得很,这会便是素菜,吃起来倒是比大鱼大肉来得更美味。
洛长欢今日的胃口好了许多,连吃了两碗米饭,连璟年更多得则是看着洛长欢吃。她也不介意,要知道她的胃可怜了那么久,这会能好好的享受一下,自然是少吃一口也不乐意。见小主这模样,酒酿感慨,还是皇上有办法。
用过膳后,连璟年很快便离开,洛长欢也需要多休息,只好守在屋内,孙德妃与慕容雪都有来看过她,只不过来了一次,见她并无大碍之后也就没有再过来了。洛长欢现在也只盼着自己的身子能快些好,能大吃大喝一顿。
不过好在,连璟年对她上了心,厨房那边更是费尽了心思,便是素菜也是整出满汉全席的花样,愣是回京这漫长的途中,洛长欢都没有吃到过一道重复的菜。
离京已经越来越近,连璟年心中也有些抉择不下。
连璟年坐在案前,手中执笔,面对着此刻还空无一字的圣旨,沉思。
其实,洛长欢她可以活得很简单,如果他现在有心放过,他相信依洛长欢的本事,绝对可以在后宫做一个透明人,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可是没有洛长欢,他势必要再培养起一个人去接替洛长欢的职责,而且……连璟年在心中思索一番,很快便下定决心,提笔在圣旨上写下旨意。
她是可以与他并肩而行的人,自然也会有办法去一一化解他人的阴谋。
张福禄守在一旁,抬眸瞥了一眼圣旨,很快复又低眸,看来,回宫后,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堂上,格局都将开始变化,日后,怕是有得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