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沉闻声抬头，姬墨如面带惊讶的看着她，她抬手拨开面上散落的头发，语气不善道：“这话该我问吧，怎么老是你！”
姬墨如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了一遍，最后落在她翘起的脚上，“崴了？”
“嗯！”
“你这副摸样……”姬墨如迟疑着，似乎是在斟酌词句，“同人打架了？”
“……”玉沉白他一眼，自打两日前被他丢在城中之后心中的气一直没消，此时再见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况且在这里被他撞见还有一丝心虚，只得以气势压倒一切，扬着下巴道：“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同人打架，我看起来像会同人打架的样子么？”
姬墨如默了片刻，叹口气道：“罢了，反正我问你也不会讲。走吧，我送你回去。”说着伸手去扶她。
玉沉一把扯回自己的手臂，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回去。让人瞧见我们在一处不好。”
这一次她是真心不想让他送，而不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谁料眼前这家伙偏要同她唱反调，坚定不移的说要送她回去。此时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对，要打肯定是打不过他，只得垂头丧气的接受他的“好意”，由他扶着抄小路回碧华玥寝宫。
一路上倒也没有遇上什么宫女内侍，姬墨如一直将她送到碧华玥寝宫外头，此时天色将暗，借着昏暗的天光，玉沉抬头对他咧嘴一笑，不怎么走心的道谢：“有劳，那我回去了。”
转身之时手臂却被拉住，回头有些诧异的看向姬墨如，便听他道：“那日你自己回的宫么？”
玉沉眨眨眼，“不然呢？”
“我回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玉沉心下一个咯噔，原本的怒气瞬时消了一半，却还倔强的告诫自己不能相信，这肯定是他随口说的，反正也没人可以为他的话作证。脑子一热，对着姬墨如道：“哦？那日我可是等到了天黑才走的，怎么没有见到你？”
姬墨如的神色变了变，垂下眸淡淡笑了笑，“方才我是骗你的。”
自己猜测与亲耳听到他承认根本是两回事，这样一来心情更糟了，却依旧笑着对他道：“其实，我也是骗你的。”
说罢转身，一瘸一拐迎着夕阳朝碧华玥寝宫的大门走去。面上的笑早已消失，紧抿的唇透出一丝孤傲来。
这下，两清了呢。
姬墨如目送她离去，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似有些无奈的摇了下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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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入碧华玥寝宫的大门，玉沉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何宫女内侍跪了一地？
狐疑着抬眸看进去，远远地发现在那灯火阑珊处，身着明黄龙袍的齐帝正牵着碧华玥的手漫步花下。
玉沉有些惊讶，此刻不该是晚宴的时辰么，他们两个主角怎会在此？又想起白日里在齐帝书房看到的情景，对于这一日发生的这些事便更加猜不透了……
天色刚暗，天际还有一抹落日的余晖。庭中有两株辛夷，一紫一白，紫的还只是花苞，白的却已经开了满枝。
碧华玥抬手指了指白辛夷似乎是说了句什么，齐帝大笑起来，笑着不经意朝门口看了一眼。玉沉一边留意着他们一边朝离门口最近的那两个宫女跑去，本想在他们发觉之前悄悄躲到那两个宫女旁边跪下，正跑着却听齐帝洪亮的声音问道：“什么人？”
糟糕！玉沉步子一顿，觉得后颈一阵发麻。
若齐帝问起她如何弄得这般狼狈，她该怎么解释？
不过此刻也不是傻站着纠结这些的时候，赶忙扑通一声跪下，双膝撞在青石板上是钻心的疼。
忍着疼伏下身子一拜：“参见陛下。”
听到沙沙的脚步声渐渐朝她而来，随即便是碧华玥略带吃惊的话语：“表姐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哦？”齐帝语气中带了一丝好奇，“这竟是爱妃的表姐么，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玉沉很想说不，但不得不屈从于现实的残酷，若早知道他们在这里，回来之前应该再将早上发疹子用的药粉往脸上抹一点……如今一整日下来红疹早就退干净了，被碧华玥看见又得解释……今日她是掉进解释的漩涡出不来了么？
内心虽然万般不情愿，但还是得抬头，只得寄希望于灯火太弱他们看不清她的脸吧。
正期待着，不知哪个特别不长眼的内侍竟自作主张提了盏灯笼上前，昏黄的光恰好照在她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爱妃，你这表姐同你倒是颇有几分相像，不过怎是如此狼狈的形容？”
碧华玥瞪了她一眼之后，柔声对齐帝道：“禀陛下，臣妾这表姐生性贪玩坐不住，怕是出去登高爬树又摔了。”
玉沉听得哭笑不得，这话说出来谁信啊，她看起来哪里像是摔的……比摔得严重多了好么！不过此时此刻除了这个听起来很牵强的理由，还有别的更好的说法么？反正她暂时是没有想到……低下头当默认。
齐帝听罢笑道：“这也真是摔得够重的，难不成是去爬了承云殿？”
承云殿是什么地方玉沉不知，不过听齐帝的口吻戏谑之间似乎还带了些别的什么，肯定意有所指。
“陛下真会说笑，承云殿那么高，普通人如何爬的得上去？”
玉沉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声：“承云殿……是什么地方？”
“宫中最高的房子，”齐帝面上带着淡淡笑意，顿了顿，似是怕她听不懂，又补了句，“朕的书房。”
玉沉感觉一滴冷汗从鬓边滑落，心中开始发慌。齐帝他铁定是发现了什么，要不然怎会刻意提起他的书房！
赶忙伏身磕个头，以惊恐的的语气道：“我……我没有……”
随即便听碧华玥娇声道：“陛下，您就看在她摔成这副模样的份上别吓她了，臣妾代她求个恩准，陛下您便放她进去歇着可好？”
齐帝朗声一笑，“好好好，一切皆听爱妃的，来两个人将她扶进去吧。”
跪在不远处的两个宫女忙起身上前一左一右将玉沉架起来几乎是用抬的将她抬走了。
玉沉面无表情的任她们架着走，她心里明白，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但若齐帝当真发现了什么那接下来的日子必定难过，想要再次靠近承云殿就更加困难了……
哎，这任务之路到底何时才是个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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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沉被宫女带走之后，齐帝望着玉沉的背影开口：“爱妃，你这表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碧华玥眉心微微一皱，语气平静道：“比妾身年长一岁，今年十六了，叫玉沉。”
“哦？”齐帝听罢倒是起了兴致，“哪两个字？”
“碧玉之玉，沉香之沉。”
齐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轻轻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转头问碧华玥，“她可曾婚配？”
碧华玥眼中的不快越发的深了，却还得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柔声道：“不曾，陛下可是想为她觅一个夫婿？”
原本只是随口说的，不料齐帝居然点了头，这让碧华玥很诧异，瞪大了眼睛看着齐帝，“陛下您当真要为表姐选夫？”
齐帝勾起嘴角轻快一笑，“朕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爱妃稍待几日朕下旨为他们赐婚。”
碧华玥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齐国这皇帝怎么比她皇兄还自说自话呢……表姐她过段时间还得回国的，母后这么喜欢她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嫁到齐国来！
想到此突然眸色一沉，母后都舍得她这个亲女儿嫁过来了，凭什么舍不得一个侄女，皇命不可违，她可不想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得罪了齐帝，毕竟她的后半辈子估计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若是表姐也嫁到齐国，也能有个伴！
这般一想，心情瞬时愉悦了许多，转身屈膝行个礼，“臣妾代表姐谢陛下厚爱。”
齐帝心情也很愉悦，大笑过后，抬手拍拍碧华玥的肩膀，“爱妃今日忙碌一天，早些歇息吧，朕还得回去处理政务。”
碧华玥立刻跪下一拜，“妾身恭送陛下。”
齐帝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今日朕仪典之前还传你去承云殿侍墨，又取消了晚宴，爱妃可会怪朕？”
碧华玥低着头，眸色一片幽沉，开口语气平淡：“陛下国事为重，臣妾明白的。”
“难为你如此通情达理，起来吧，地上凉。”
“是。”
碧华玥起身抬头，齐帝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外，内侍总管尖细的声音从未外头传来，“陛下摆驾凤仪宫。”
碧华玥面色幽沉的转身，这处理政务都处理到凤仪宫去了，连敷衍都懒得做彻底，真是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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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华玥敲门进来时，玉沉正在沐浴。
热气氤氲之间看到碧华玥气势汹汹的掀开珠帘冲进来，带起的冷风激得玉沉赶紧往水里一缩，只露了个脑袋在外头。心中甚是诧异，今夜不该是洞房花烛么，她这新贵妃不去给皇帝侍寝怎么跑她屋里来了？
碧华玥走到浴桶边冷眼看着玉沉，对两旁跪地行礼的宫女一挥手，“你们都出去，妙音到门外守着。”
玉沉知道有些事她迟早是要来问的，却着实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遣走了所有宫女，碧华玥垂眸看向玉沉，冷声开口：“你是不是要给本宫解释一下，你这一身狼狈是如何弄的？”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白净无暇的脸上，“还有你的脸，不是说起了疹子么？”
玉沉又往下缩了缩，热水在唇下的位置轻晃着，微一动便撞到了嘴边。她往后靠在浴桶上，对碧华玥眨眨眼睛，“不就是爬树摔的么？”选择性忽略关于疹子的问题，这个更难忽悠……
碧华玥怒瞪眼睛，“你当本宫傻的么？”
玉沉两眼一眯懒洋洋道：“那你当齐国的皇帝陛下傻的么？”
碧华玥一愣，继而恼羞成怒，一把抓住浴桶边缘探身逼向玉沉，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那是在帮你！这里是齐国，没有母后给你撑腰，你给我好自为之！”
玉沉缓缓转过头躲开她的视线，抿了下唇，开口：“嗯，我明白的。”
其实有许多话想讲，想问她白日里为何会在齐帝书房，想告诉她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连累她，可是终究什么都不能问也不能说，该承受的只能她独自一人承受。
碧华玥直起身将散落在脸颊的一缕发丝拂到耳后，面无表情的站了片刻，转身拂袖而去。
听着珠帘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玉沉表情痛苦的闭上眼，无声叫喊着沉入水中，水下冒起一串气泡，撞开了水面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