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正义反应过来的时候，重海域不知何时已经抬头，琥珀色的双眸宛若沉浸在阳光下的珠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又散发出冷冽的色泽。
于是顾正义连忙挂断了电话，是林婉秋打来的电话，想必也没什么要紧事。
“那个……”按捺不住的顾正义终于开口，他不安地搓着双手，“我的资金什么时候可以到呢？”
“什么资金？”重海域蹙起眉头，不明所以。
“就是你答应我的资金啊。”看到重海域疑惑的表情后，顾正义心头瞬间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闻言重海域放下手中的合同，双手十指交叉搁在下巴处，扬起眉头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嘲弄的弧度：“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资金了？”
“就是刚才啊，小唯打电话之前你不是说会考虑我的请求吗？”顾正义有些急了，说话都不利索起来，“重先生，你说话可不能反悔啊，你这么有钱的人应该不在乎那些小钱才对……”
“我根本就没有答应给你资金，何来反悔一说？”重海域不客气打断顾正义的电话，“我只说了考虑一下，现在我考虑完了，我拒绝。”
顾正义睁大眼睛，像是受到欺骗一样，难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再者，有钱人就必须帮助你？”重海域掀起唇角冷笑，“人穷不要紧，思想穷了落到你这么可悲的地步也是早晚的事。”
“可是……”
顾正义还想说话，却被一直在门口关注着里面动静的小熊打断了，他走进来面无表情用冰冷的声音说：“顾先生，还请你不要打扰了重总的工作，请回吧。”
“重海域，你答应过会给我钱的，你不能反悔啊……”顾正义要向重海域走去，下一秒就被小熊拦住了去路。
小熊比顾正义高出一个头，拉住他的手臂轻而易举就把他拖出去了。
没有了重海域的帮助和支持，短短一周内顾正义的公司就已经宣布破产，紧接着第二天就被政府和警察查封，一群讨要债款的债主和员工纷纷举着牌子在公司外面抗议，要求顾正义还钱。
这家公司是顾正义持有全部股份，如今出了问题也只有顾正义一个人承担起全部责任。
这么大动静甚至吸引来了不少记者，跟着讨债的人围堵在公司外面。
只可惜顾正义自己连生活的费用都没有了，又哪里来的钱去还债？
有重海域当靠山的时候，顾正义和林婉秋挥霍无度，满心以为重海域可以倚靠一辈子完全不去计划自己未来的路，以至于现在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回过头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孤立的海岛上。
周边都是呼啸着的海水，他们没有进退的路。
唯一的出路就是游过漫漫无际的大海，自己找到求救的船只或者大陆。
然而他们当惯了重海域和顾唯的寄生虫，根本没有要学会游泳的意识，现在进入海水也只有被冰冷的海水无情吞没。
无奈之下顾正义和林婉秋只能继续找顾唯求助，现在能帮助他们的人也只有顾唯和重海域了，只有顾唯肯说服重海域拿出钱来替他们解决问题，别说还债了，他们的公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顾正义和林婉秋跑到顾唯家里蹲点了多次，都没有等到顾唯的出现。
最后林婉秋又带着顾正义闹到了顾唯的公司。
这天下午顾唯和Lily两个人在会议室整理照片的时候，就听到外面的骚动声，以及时不时传来中年女人尖锐的怒骂声，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自然不会引起顾唯的注意。
偏偏她又十分熟悉那难听的女声，不就是林婉秋的声音吗？
匆忙走出会议室，果然看到林婉秋和顾正义被同事们围在中间，这个时候老板出外勤，也只有行政部的经理在和林婉秋谈话。
经理是个年纪较大的男性，明显在这次事件中想当和事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一直在劝说情绪激动的林婉秋和顾正义，倒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顾正义一脸尴尬没有出声，佝偻着背有些怯弱地躲在林婉秋后面。
可能连顾正义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他基本上保持沉默，都是林婉秋在吵吵嚷嚷泼妇骂街。
“顾唯在哪里？把那个死丫头片子给叫出来！”林婉秋不想和经理磨叽下去，双手叉腰气势十足，松松散散的酒红色头发随意挽起，一套浅蓝色的高档套裙和她粗俗的气质格格不入。
尖酸刻薄四个字被林婉秋发挥得淋漓尽致。
顾唯倒不觉得丢人，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和周围那些人异样的目光，面无表情走到林婉秋面前，冷漠的眼神中有着同情与怜悯，更多的是让林婉秋和顾正义有些陌生的愤怒。
“你究竟想怎样？”顾唯双手紧握，她害怕自己忍不住冲动想要去掐住林婉秋的脖子，心底仿佛有一道愤怒的声音在呐喊，顾唯深吸口气，苍白的脸色已经涨红起来，“要一千万就自己去挣，来逼我有什么用？”
旁边的人或多或少从小道消息知道了顾家的事情，皆是一脸安静看着顾唯和林婉秋，颇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短短几天时间林婉秋已经憔悴了很多，原本容光焕发的脸颊上黯淡无光，不过其中的阴狠泼辣和尖酸刻薄却是一点都没有少。
“你看看我和你爸都被逼成什么样子了，你爸被他们打成那个样子，你也不来医院看看他，到现在他的伤口都没有恢复完……”说着林婉秋似乎感觉到委屈，眼睛一红，就开始抹起眼泪水来。
“你说就说，别把我扯进去啊……”顾正义在后面扯了一下林婉秋的衣服。
“还不都是你的错！”林婉秋也不顾丢不丢人了，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座椅上，双手捂着脸痛哭出声，“如果不是你没用欠了那么多钱，我们会这么丢人现眼跑来求人吗？养这么大的女儿又不孝顺，连爸妈都不认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顾唯冷眼盯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婉秋，心中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林婉秋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苦情戏，就可以得到顾唯的妥协，然而顾唯根本无动于衷，她心里非常清楚林婉秋和顾正义是什么样子的人，而其他人也只是把他们当成笑话来看而已。
“小唯……”顾正义呐呐出声，面对哭得不成样子的林婉秋他显得手脚无措，“你看你妈都哭成什么样子了，你就帮帮我们吧，我们也只有指望你了……”
“你指望我，那我指望谁？”顾唯的表情中逐渐染起几分绝望，嘴角微微卷起，“想要一千万的话，那你们把我卖了吧，看我的器官值不值得了一千万。”
“你不是早就在卖了吗？”林婉秋声音尖锐开口，指着顾唯一脸鄙夷，“卖给了重海域，算下来重海域也没有给够钱吧……”
林婉秋的话音还未落下，怒火中烧的顾唯猛然抬起手，紧接着一巴掌甩在了林婉秋的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恍若在所有人脸上打响了一样，周围的人皆是一愣，震惊的目光投向胸膛剧烈起伏的顾唯身上，都说不出话来。
“小顾……”就连Lily也被吓到了。
林婉秋更是不敢相信顾唯打了她的事实，可是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又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事情。
办公室里安静得仿佛能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轻手轻脚从每个人的指缝间划过。
“下次要求人的话，首先把嘴巴放干净点。”快要被怒火烧坏了脑子的顾唯连呼吸都不顺常，她狠狠吸了口气缓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眼角溢出阴狠的光芒，咬牙切齿的模仿让林婉秋感到心忌。
说罢顾唯转身离开，走到前台打电话让楼下的保安上来赶人，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林婉秋气得几乎要爆炸，她扯着嗓子对顾唯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滔滔不绝往嘴巴外面蹦，顾正义都拦不住。
幸好Lily和旁观的同事拦住了要往前台走的林婉秋，不多时接到电话的保安急忙赶了上来，强制性把林婉秋和顾正义赶走了。
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压抑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顾唯呼出一口气，突然感觉双腿无力，她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随后靠在前台的办公桌上，一时间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
“小顾，你没事吧？”Lily走过来说。
“没事。”顾唯摇了摇头，“我去休息室坐一会儿。”
“不然你先请假回去吧，反正老板也没在。”Lily建议道。
“算了吧，最近这些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能老板早就看我不舒服了，只是碍于重海域的面子没有说出来而已，我还是少添乱比较好。”顾唯扯着嘴角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苍白的脸似乎接近透明，一戳就能破。
Lily盯着顾唯难看的脸色欲言又止，最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你去休息吧，老板回来了我再叫你。”
顾唯点头，此时此刻她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隐隐泛疼，她只想找个沙发躺一下。
而另一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赶出杂志社的林婉秋和顾正义终于感到丢人了，低着头快速离开了写字楼的大厅。
林婉秋和顾正义已经恨透了顾唯，已经习惯从顾唯和重海域那里索取的他们在出事之后压根不反思自己，反而责怪顾唯和重海域不肯对他们出手相助。
因此这个时候林婉秋和顾正义已经恨透了顾唯和重海域，他们甚至认为他们会走到如今这么落魄的地步，很大程度上与顾唯的袖手旁观有关系。
“那个死丫头，我们辛辛苦苦把她养大，现在正是要用到她的时候，她长硬翅膀就想单飞了，没门！”林婉秋表情狰狞往地上呸了一口，余光中看到顾正义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来气，“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都不帮我说话？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那个死丫头欺负吗？”
“当时旁边都是人，你要我说什么呀？”顾正义也是一脸愁眉苦脸，半晌才嗫嚅出一句话来。
林婉秋指着顾正义的额头，恶狠狠地戳了几下：“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要是顾唯他们不帮我们的话，你就等着被那些人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