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海域刚坐上顾唯的车，被他扔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手机就开始振动起来，他瞥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接起电话的时候，重海域就已经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了。
“你好，重海域是吗？我是龙城区警察，你的车辆在三阳立交这里被发现，现在你牵扯到一起杀人碎尸案，警方需要你过来录个口供。”警察在电话里面说道，他的背景很是嘈杂，重海域还隐约听到了楚熙的说话声。
“我正在往三阳立交的方向走，大约半个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后，重海域驾驶着顾唯的车一路疾驰，所幸现在已经错开了早上的上班高峰期，二十多分钟后便赶到了事故现场。
事故现场已经被工作人员和围观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三阳立交的通行量比较大，还有许多车辆堵在后面，现场看起来十分壮观。
重海域把车子停在路边，挤过人群。
很快那两辆已经撞得变形的跑车就映入他的视线中，两辆车都已经被警察封锁起来，紧接着他又看到车子周围七零八落的汽车零件以及水泥地上已经凝固的深红色的血迹。
看到地面上的血迹上，重海域心中下意识一紧，加快脚步要走过，下一秒就被眼疾手快发现他动静的警察拦住了。
“无关人员不要靠近！”警察皱着眉头说，很显然已经被那些记者和看热闹的人骚扰得不耐烦了。
“我是重海域，你们警方给我打过电话的。”重海域将目光从地面的血迹上收回，低声说道。
“哦……”警察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原来是重海域先生，我们队长在树林里，我带你去见他吧。”
说完警察把同事叫过来挡住群众和记者，准备领着重海域往树林里走。
刚走几步，重海域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唤声：“海域，这边。”
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楚熙面色凝重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他看了眼重海域旁边的警察，便道：“小李，你继续忙吧，我带他过去就行了。”
看样子警察对楚熙还是比较信任的，他余光中注意着后面群众和记者的动静，对着楚熙点了点头说：“麻烦你了。”
树林里都是在寻找线索的警察，楚熙带着重海域绕过警察往树林最里面走去，同时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音量说：“他们已经怀疑到顾唯身上了，估计再过不久就要叫顾唯过来问话。”
“警方还没有调取监控吗？”重海域蹙起眉头。
“监控里面看不清楚你那辆车的驾驶人，撞车地点又是一个监控的死角。”
“那警察没有怀疑是我吗？”
“本来是有怀疑你的，后来他们在监控里发现你那辆车的驾驶人应该是个女性，监控拍到了她投在地上的影子，警察判断应该是个身高不超过一米六五，身材比较瘦弱的女性。”说到这里楚熙突然顿了顿，随即又说，“而且她手里拿的刀形状大小都和顾唯那把刀相似。”
重海域呼出一口气，没有表情的脸上仿佛一汪平静的湖水，只有距离最近的楚熙才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抑气息。
依照目前的所有证据来看，重海域心里明白就算重景研不是顾唯杀的，但是这件事情也和顾唯脱不了干系。
“受害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吗？”重海域突然停住脚步。
楚熙也跟着重海域停住了前行的动作，表情有些为难地盯着重海域，欲言又止了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已经确定了，就是重景研。”
重景研毕竟是重海域同父异母的弟弟，虽说长大以后重海域就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很是反感，却改变不了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的事实。
因此楚熙以为重海域会伤心，至少会显得比较消沉颓靡。
可是听到楚熙的话后，重海域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甚至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掀起，整个过程中他都表现得像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局外人。
“我估计你家人也会怀疑到你和顾唯头上，无论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顾唯做的，现在你们的处境都非常危险……”
楚熙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严肃的声音打断。
“小楚，重先生都过来了，你怎么不把他带到我这里？”警察队长步伐沉稳走了过来，表情中有几分不悦。
楚熙立即嬉皮笑脸起来：“我这不是正带他过来吗？”
“油嘴滑舌的。”队长瞪了一眼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高中好友，声音中有些无奈，随后对竖着耳朵准备偷听的楚熙挥了挥手，“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与此案无关的人员可以先离开了。”
“老魏，你这样可不太厚道啊，把我当成你的私人物品用完就扔了。”楚熙啧啧两声。
队长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别说得这么难听，我这是在工作，再说向警察提供情报也是你们作为公民的责任。”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楚熙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又拍了拍重海域的肩膀，“我在外面等你。”
重海域点了点头。
待楚熙走远后，队长才面色严肃对重海域说：“实不相瞒，现在所有人中就是你的嫌疑最大，你是小楚的好朋友，如果你真的和这个案件没有关系的话，我也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受到冤枉，只要你尽量配合我们。”
“我知道。”重海域道。
“我们去车里说吧。”队长表面上比较客气，眼神却一直紧盯着重海域的动作，俨然是已经把他当成最大嫌疑人了。
除了撞人的车在重海域名下以外，警方没有任何证据指控杀人凶手就是他，所以即便重海域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警察们也不可能真正对他做什么，能做的事情也只有不停地审问而已。
队长没有告诉重海域，他们在监控里面发现嫌疑犯是个瘦弱女性的事情，全程只重点强调重海域就是最大嫌疑人，如果他不尽全力配合警方洗清自己嫌疑的话，就会暂时被关进看守所里。
重海域倒不害怕警察的威胁，只不过他对很多事情确实不知情而已，他甚至不知道顾唯为什么要开车去撞重景研。
在重海域看来，顾唯唯一的动机就是因为他和重景研的矛盾。
可是这么想的话顾唯未免有些太大题小做了，并且重海域也没有自恋到觉得顾唯已经喜欢他到不顾一切为他打抱不平的地步。
“重海域先生？”
队长的声音瞬间就把重海域拉回了现实。
重海域从思绪中惊醒过来，抬起眼眸就看到队长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目光中有着打探和怀疑，更多的还是捉摸不清。
多年的工作经历让队长能够短时间内更准确地看清楚一个人，他甚至可以精准地判断出面前这个人是否在说谎，可是重海域有些迷茫的样子确实不像是在说假话，然而队长又觉得重海域并不是完全无辜。
“不好意思，想到其他事情了。”重海域收敛了脸上怔愣的神情，面无表情注视着队长说道。
早就已经立春的天气却迟迟不见温度回升，即便阳光充斥在空气中，透过车窗缝隙吹进来的风还是伴随着冰凉的气息。
眨眼间重海域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穿着昨天晚上洗了澡后准备的浴袍，他手心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在冰冷的空气中重海域只感到燥热和难受。
注意到重海域的反应后，队长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深沉的双眸中似乎浮现出什么，不过只是一闪即逝。
队长伸手打开车窗，光线照耀进略显昏暗的车内。
“你在想你女朋友的事情吗？”队长冷不丁开口。
重海域微低着头，半张脸都沉浸在耀眼的光线之中，暖黄色的光芒模糊了他的脸部轮廓，能看到削薄的唇角轻抿，这一瞬间竟然晃眼得队长有些看不真切。
“不愧是队长，能把别人的心思猜得这么准。”重海域的表情中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应该说此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过奖。”队长笑了笑，“你没有把你女朋友带过来吗？听说她在一家杂志社上班，好像今天也旷工了是吧？”
“我不知道。”重海域实话实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们两个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吗？那你应该很清楚顾唯的行程才对。”队长会直接称呼了顾唯的名字，看来是对她进行了一番调查。
重海域知道顾唯现在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起初他坚定不移地相信顾唯没有杀害重景研，但是现在面对这么多证据的指控，重海域都有些怀疑自己最初的想法，即便他很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
现在重海域能做的就是尽量和这件事情撇清关系，避免警察在他这里挖到任何对顾唯不利的消息。
还有就是……
他要快，必须在警察前面将顾唯找到。
“我们已经分手了，既然队长已经把我和顾唯的近况调查得一清二楚，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我已经和另一位女士有婚约了吧？”重海域目不转睛直视队长的眼睛，目光纯粹，“顾唯配不上我，我也不想因为你们这些事情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队长表情轻微地变了一下，有些别扭地说道：“我没有其他意思。”
“你现在不就是在怀疑她吗？”重海域反问。
沉默了几秒钟，队长才继续说道：“不是我怀疑你和你女朋友，而是现在的证据都指向你们，我们也只能从你们身上开始问了。”
“我还是刚才的话。”重海域淡道，“我的车被盗走了，顾唯也在两天前从我家里搬了出去，或许你们可以先查一下什么人盗走了我的车。”
队长一动不动盯着重海域良久，逆光之中重海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那道强烈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徘徊。
“重海域先生，你比我想象中更不诚实。”队长冷不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