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周楚熙离开之后，重海域就没有再和楚熙联系过了，一方面是心中有愧也拉不下脸来主动找楚熙，而另一方面则是重海域知道自己目前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他不想把无辜的楚熙也牵扯进来。
只是重海域没有想到，楚熙竟然会主动找到他。
面对表情有些诧异的重海域，楚熙倒显得非常冷静，目不转睛注视着重海域，半晌才开口说道：“我可以进来吗？”
闻言重海域又愣了片刻，随后才像是如梦初醒一样，连忙侧身让开位置：“进来吧。”
楚熙的视线在公寓里面扫了一圈，他对正在吃饭的周嫂点了点头，最后目光在紧闭的卧室门上停留了一下。
本来还在吃饭的周嫂似乎感觉到了空气中压抑的气氛，便收拾了自己的碗筷，从餐桌前站起身笑着对楚熙说：“楚先生吃饭了吗？”
“谢谢，已经吃过了。”楚熙说。
“那我先进去了，等会儿再出来收拾碗筷，你们先聊吧。”周嫂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放到厨房里，紧接着一阵风似的回到了她所住的客房。
原本就安静的客厅更加寂静，此时此刻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也不知道是不是重海域自己的心理作用，他觉得气氛压抑到窒息。
转身坐到沙发上，重海域抬起头看向依然一动不动站在不远处的楚熙，挑了挑眉说道：“坐下说吧。”
楚熙很听话地坐了过来。
其实重海域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即便他和楚熙之间的关系已经和好如初，他也不可能再把楚熙搅和进来，包庇杀人犯的罪名不小，虽然重海域还是坚信顾唯没有杀害重景研，可是警方和外面的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在重海域开口之前，楚熙便已经率先说道：“海域，我先跟你道个歉，那天晚上是我太冲动了。”
“你没错，是我自己的问题罢了。”重海域拍了拍楚熙的肩膀，此时此刻楚熙搭耸着脑袋那无精打采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也使得重海域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几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顾唯被送到警察局。”
楚熙没有说话，埋着头，半张脸都隐藏在光与影之间，明亮的灯光照耀在他紧抿着的薄唇上，苍白的脸色衬托得更加显得惨淡无比。
重海域很少看到楚熙这副模样，至少在他的印象中，楚熙都是一副笑嘻嘻并且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不把任何事情都放在眼里。
直到现在重海域才知道，其实楚熙看得很开，可以站在非常理性的角度从更长远的方向看问题，别看他表面上那么不务正业的样子，实则心中有一扇明镜。
在这点上，重海域自愧不如，他明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已经犯法，然而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仿佛身体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所以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当然，这一切都是重海域心甘情愿的。
“如果顾唯被送到监狱的话，不知道重家老头子会怎么刁难她，收买警司对我爸来说是小事一桩，我可以等到顾唯沉冤得雪的时候，只是我怕她坚持不到那个时候。”重海域又道。
“那件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楚熙抬起那张憔悴的脸看向重海域，冷不丁转移了话题。
重海域不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一点眉目，那个人切割尸体的刀法比较专业，可能是受过专业训练，我已经让人从厨师或者法医这些职业下手查了，只可惜人海茫茫，查到的希望有些渺茫。”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都没有。”重海域嘴角绽放出一抹苦笑，随即那弧度逐渐缩小，直到最后消失不见的时候，重海域的表情已经变得冷冽起来，溢满了寒霜的眼睛如刀锋一般尖锐，“不过故意把脏水泼在顾唯身上的那些人，好日子已经不远了。”
楚熙似乎被重海域阴霾的表情吓了一跳，目光怔怔盯着重海域，抿着唇再次保持沉默，其实在过来找重海域之前，楚熙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想对重海域说，可是站在重海域面前的时候，楚熙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面，看着重海域那张神色阴郁的脸，楚熙突然发现自己想要说的话全部都是多余的。
“你就没有想过如果警察找到了顾唯呢？”楚熙又小心翼翼说道。
“我不会让他们找到顾唯的。”重海域不知道是在告诉楚熙这个事实，还是只是在安慰他自己而已。
犹豫了很久，楚熙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重海域有些诧异楚熙突如其来的动作，抬起头眼神奇怪地看向楚熙。
“我知道总是这么说肯定会惹得你心情不好，但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还是想劝你，把顾唯送走吧。”说完楚熙观察了一下重海域的表情，随即又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不是把顾唯送到警察局，而是把她送走，送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在安静的空气中，重海域脸上奇怪的表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冰冷。
就连看向楚熙的眼神温度都逐渐下降，直到最后已经有一片冰霜在那双浅褐色的眼眸中凝结。
“楚熙。”重海域很少这么郑重地喊出楚熙的名字，那肃穆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此时重海域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顾唯的，除非我死了。”
重海域的话说得非常坚定，也让楚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
说到这里，楚熙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蹙起眉头一瞬不瞬盯着重海域，半晌才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为什么你这么顽固不灵呢？你心里应该清楚这么做对你和顾唯都没有好处，你只会毁了你们啊！”
“那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重海域跟着楚熙站起来，声音冷冽，“你不要再插手我和顾唯的事情了，离我们远远的或许对你比较好。”
“那你就打算这样和顾唯过一辈子？”
重海域掀起唇角冷笑了一下，反问道：“有何不可吗？”
楚熙瞪大眼睛盯着重海域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真是疯了，重海域，你病得不轻，真应该去医院看看。”
两人之间的空气已经充满了火药味，仿佛一点就要炸开，重海域眼神冷漠看着气得面红耳赤的楚熙，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怒火也在蹭蹭蹭往上窜。
下一刻重海域就突然意识到，这么和楚熙吵下去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重海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阻止就改变自己的决定，既然他已经打定主意将顾唯捆绑在身边，那他就不会半途而废。
楚熙是重海域的朋友，重海域也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不再见面应该是最好的决定，只要他们一见面就会因为同样的事情争吵起来。
“你还是走吧，这段时间都不要再联系了，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重海域开始下逐客令了。
楚熙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起来，复杂的目光愣愣盯着重海域良久，才有些凄凉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几分嘲讽的笑容来：“原来你就是这样的人，鼠目寸光只顾着眼前的利益，为了一个女人连基本的道德都放弃了。”
重海域表情隐忍，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楚熙的视线中已经有压抑着的怒火。
“若是你在部队那些死去的战友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他们会作何感想？”楚熙说起话来毫不客气，一字一句都像是尖锐的针头一样，狠狠扎进重海域的心窝，刺骨的疼痛让他差点坚持不住，“顾唯有没有杀人不是你我说得算，你这么做就是在包庇她，包庇一个嫌疑杀人犯！”
楚熙整张脸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在明亮的白炽灯下对着重海域，那愤怒而又哀怨的模样冷不丁化成重海域那些死去战友的样子。
他们为国家效忠，在进入部队之前就已经宣誓，这辈子不会做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情，更不能欺骗国家和人民。
可是重海域如今的行为已经严重违背了当初的宣誓。
“你对不起你死去的战友，更对不起你在部队历练的那些年。”楚熙声音冷飕飕的。
“你给我闭嘴！”重海域突然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一样，他下意识逃避楚熙提起的话题，其实在他心底也知道自己这种做法不对，可是他已经无法回头，只能继续一步接着一步走下去了。
“我闭嘴了，你那些战友能闭嘴吗？”楚熙语气嘲讽，“当初你们出生入死，共同为国家效力，现在你却仗着自己的地位和权势包庇一个警察都在通缉的女人，如果你那些战友泉下有知的话……”
楚熙的话还没有说完，表情霎时变得狰狞起来的重海域一拳头打向他的脸。
此时此刻的重海域似乎已经听不到任何话语，耳旁全是嗡嗡嗡的声音，吵得他感到头疼，胸腔里面有一座正在涌动的火山，本来重海域已经用尽全部力气让那座火山恢复死寂，可是在楚熙的一席话之后。
重海域突然感觉到……
那座火山“砰”的一下，爆发了。
最后是在客房里听到动静的周嫂连忙跑出来拉住狂怒中的重海域，发疯一样的重海域一拳又一拳打在楚熙的脸上，楚熙没有要还手的意思，就这样硬生生挨着重海域的拳头。
那双冰冷中含着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重海域。
“大少爷，你快住手啊，你这样会打死楚先生的！”周嫂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拉住气喘吁吁满脸涨红的重海域。
楚熙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嘴角有鲜红的液体溢了出来。
可是楚熙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嘴角还扬起讥讽的弧度，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依然黏在重海域身上。
重海域一旦暴躁起来就冷静不了，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保持与楚熙之间的距离，不得不承认的是，楚熙的话确实每个字都戳中了重海域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对不起。”重海域说。
“没事。”楚熙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液，随后淡淡一笑，“不过重海域，你真的应该好好洗一下你这个大脑。”
说完楚熙眼神一凛，拿起旁边搁在柜子上的花瓶，便向重海域的脑门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