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
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凑近的脸。
“小顾，你醒啦？”Lily惊喜道。
顾唯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迟钝的大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所有回忆才后知后觉涌入大脑。
“这里是哪里？”顾唯声音沙哑，她的视线都还有些模糊，双手撑在床上想要坐起来，腰侧传来疼痛。
“你别动啊。”Lily连忙阻止顾唯的动作，等到顾唯又重新躺回床上后，才替顾唯撵好被角说道，“你在洗手间里面昏迷过去了，重总把你送到这里的，也是在高尔夫球场的一个私人医院里面。”
顾唯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Lily的话，说道：“几点了？”
Lily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钟了。”
闻言顾唯一惊，随即又要翻身起床：“我要赶紧回去了，晚上周嫂还要回家，小昊没有人照顾。”
“你别急，我已经给周嫂打过电话了，她九点钟才回去，我们可以慢慢来。”Lily安慰着顾唯说道。
顾唯放慢动作，松了口气。
穿鞋的时候，顾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陈楠呢？”
“被苏磊带走了，但是他被重总揍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我都差点认不出他来了。”Lily用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形容着，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得罪了重总，以后陈楠和苏磊两个王八蛋的路可不好走。”
一提起陈楠，那段恐怖的回忆再次浮现在顾唯的脑海里面，仿佛陈楠狰狞的脸还凑在她面前，顾唯甚至能够感觉到陈楠那温热又恶心的呼吸气息，头皮发麻的感觉立即充满了顾唯的全部神经。
顾唯不敢想象，若是重海域没有及时赶过来的话，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Lily察觉到了顾唯的恐惧，伸手搂住顾唯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她的肩部说：“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那些了。”
“重海域呢？”顾唯还是忍不住问。
“已经走了。”Lily不知道顾唯在想什么，只能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说，“把你送过来之后他就离开了，你要找重总吗？”
本来这只是Lily一句无意识的话，听到顾唯的耳朵里面却像是烫手的山芋似的，只见顾唯犹如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反应很是激烈地摇晃着脑袋，那夸张的模仿似乎要把脑袋都给摇下来。
“我找他做什么？”顾唯有些心虚地说。
Lily自然把顾唯不太正常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本来有一堆要说的话顿时全被堵在喉咙里面，出不来也咽不下去，看着顾唯拉开病床边上的帘子往门口走去的身影，Lily还是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追上去说：“那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你还想干什么？”顾唯偏过头来看向Lily，反问。
顾唯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了半晌还是说道：“其实重总就在外面，我们不去打个招呼吗？毕竟是重总把你送过来的，当时他好像也吓坏了。”
“算了吧……”顾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声音低沉，“而且我想重海域也不差我这一个道谢。”
“可是……”Lily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不过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顾唯和Lily走出病房就看到站在病房门外的重海域，他依然穿着顾唯昏迷前看到的运动服，只是浅灰色的衣服上染满了已经凝固的鲜血，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伤好了？”冷淡地瞟了一眼假装镇静的顾唯。
“啊？”匆匆忙忙想要回家的顾唯都忘记自己已经受伤了，经过重海域这么一说，她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腰侧传来的剧烈疼痛。
重海域的目光往下移动，落在顾唯被破碎的瓷片割伤的腰侧间。
白色的运动衫已经被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包裹着白色的纱布，除了衣服上还散发出难闻的血腥味外，其他的基本已经没有大碍。
说来顾唯也是够倒霉的，陈楠拖着她进去的那个隔间正好是出现问题正在维修的，隔间墙壁上的瓷片脱落了一大片，在陈楠拖拽顾唯的过程中，顾唯无意间撞到墙壁上，腰部正好碰在脱落的瓷片上。
事后清洁工去隔间进行打扫的时候，看到墙壁和地板上骇人的鲜血时，还犹豫着不敢进去。
顾唯顺着重海域的目光也看了一眼自己的腰侧，随即勉强笑着说：“没事，已经不是那么疼了。”
重海域挑了挑眉，冷漠道：“是吗？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只是还有些难受罢了。”顾唯顿了顿，才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重海域没有说话。
Lily见顾唯和重海域之间的气氛有所缓和，很识趣的准备撤退：“小顾，我在外面等你好了，你和重总慢慢聊。”
说完Lily脚底一溜烟地跑开了。
光线明亮的走廊里面，几乎没有来往的行人，只有顾唯和重海域两个人的走廊上洋溢着尴尬又略显诡异的气氛，顾唯已经很久没有和重海域这么安静的面对面站着了，可是她一点也不怀念，甚至更加迫切地想要离开。
似乎过了很久，埋着头的顾唯才听到上方传来重海域的声音：“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你主动打电话来求救，我也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
“啊？”顾唯再次愣住。
“有什么问题吗？”重海域问道。
“没有……”顾唯下意识摇了摇头说，沉默了片刻还是有些想不通，“我没有给你打电话啊，我只给Lily打了电话。”
重海域意味深长看着顾唯，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你看看你的手机。”
于是顾唯连忙拿出衣兜里的手机，点开最近通话的列表，很快就看到排在第一个的熟悉的名字。
三年前从重海域身边离开之后，顾唯就在第一时间更换了电话卡和手机，不过她一向喜欢把通讯录保存在云盘里面，登录云盘同步了通讯录之后，顾唯才发现她把重海域的手机号码也同步下来了，却鬼使神差没有特意去删除那个号码。
没有想到重海域一直用着这个号码。
顾唯还以为这个号码早就拨打不通了。
她怎么不小心拨到重海域的电话去了？她明明打通的是Lily的电话……
不过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拨错电话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当时顾唯完全没有看手机，是凭着感觉去拨打求救电话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此时此刻的顾唯还是有种难为情的感觉。
“不好意思。”顾唯低着头不敢正视重海域的眼睛，声音微弱得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没什么可道歉的，人没事就好。”重海域淡道。
话音刚落，重海域身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急促的铃声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也让顾唯松了口气。
在重海域转过身去接电话的时候，顾唯就悄无声息离开了。
*
顾唯腰间的伤口并不是多么严重，可是每一动都会让顾唯感受到撕裂般的痛苦，好像腰间的皮肉被人硬生生从两边撕开一样。
这种情况下顾唯根本没有办法自己开车回去，只能让Lily开车把她送到家，然后Lily又自己打车回去。
衣服上沾染鲜血的顾唯把周嫂吓了一跳，连忙把已经在她怀里睡着的顾一昊放到摇篮里，轻手轻脚上前检查顾唯的伤情。
“小顾，你没事吧？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啊？”周嫂的五官几乎都皱到一堆了。
“我没事。”顾唯拉着周嫂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上厕所的时候被坏掉的瓷砖划到了，流了很多血，但是伤口不算太深。”
“你也太不小心了。”周嫂叹了口气。
“小伤口而已，很快就好了。”反而是顾唯来安慰受到惊吓的周嫂。
此时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走向晚上九点半，本来打算九点钟就离开的周嫂为了等顾唯回来，只能继续在家里待上半个小时，家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周嫂去处理，她把冰箱里准备好的宵夜和速食品挨着向顾唯叮嘱了一遍，才急匆匆地离开。
累了一天的顾唯浑身都没有力气，身上全是汗臭味和血腥味，她只想洗个澡，但是腰间的伤口根本不能沾水。
安顿好顾一昊后，无奈之下的顾唯只能在浴室里用毛巾挨着擦拭自己的身体，勉强将身上的汗液和已经凝固的血迹擦掉。
花洒中的水哗啦啦的流着，淋在顾唯白皙的小腿上，她赤裸着双脚站在雪白的瓷砖上面，被血水染成浅红色的水顺着顾唯的双腿往下流，最后淌进浴室角落小小的洞里。
这是顾唯洗过最艰难的澡，全身无力得像棉花一样，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洗澡这个巨大工程的。
裹着浴袍走出浴室，卧室里的空调呼呼吹着冷气。
整个公寓里的窗户都关得死死的，顾唯突然感到有些闷，她用干毛巾把被雾气打湿的头发包裹住，走到窗前想把窗户打开一些。
就是这个时候，视线无意间往下面扫了一圈的顾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她连忙把已经敞开的窗帘又拉了回去，靠在旁边吸了几口气后，才悄悄掀开一点窗帘，透过缝隙往外面看。
只有一条线的视野中，顾唯清清楚楚看到公寓楼下的路灯旁边站着一个人。
略显昏暗的灯光把那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隐约中弥漫着一股孤寂的气息，那个人双手放在裤兜里，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
他抬起头，正好也看向顾唯这个方向。
即便看不清楚那个人的穿着和外貌，可是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觉还是扑面而来，顾唯几乎实在第一时间句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重海域……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