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帆立在岸边,仍是纤尘不染,玉树临风之姿。听闻城中大户慕容家的小姐在此游湖,他本就是过来碰运气的,不想这机会信手拈来。
“小姐莫怕,待白某来救你。”白千帆暗喜。
慕容灵月在冰冷的水中看着白千帆不急不缓的脱掉靴子,又褪下外袍,暗暗问候白氏先人,上世自己痴迷的君子之风,如今看来真是虚伪至极。
他下了水,手再一次环上自己纤腰的时候,慕容灵月不可抑制的恶寒。
“小姐,你怎么样了?”将她推上岸,白千帆满脸关切。
慕容灵月低头掩饰憎恨,态若娇羞道:“多谢公子相救。”
“在下白千帆,敢问姑娘……”白千帆想确认一下。
“齐城慕容氏。”慕容灵月混身冻得发抖,真心不想跟他纠缠,戏到此也就够了,遂挣扎着起身离去。
“小姐,……”白千帆追了两步,便见慕容灵月脚步一顿,自袖间滑落一物。他顿时心中一喜,忙上前拾了。
待看清手中物件上的“慕容”字,他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笑得狡猾又得意。这齐家小姐,大家闺秀,竟也这般风流!他白千帆日后将彻底摆脱“寒门”这令他深恶痛觉的名声。
一直在旁看戏的冷星寒,此时才明白,原来她演的是一出“英雄风流救美人,美人留情身相许”的大戏。
以为此女颇有些超凡之态,不想也是庸粉一枚,不过是庸粉自有庸粉的好处……
再说慕容灵月,落水之事不想他人知晓,便未回慕容家营地,想隐在树林,等衣服干了再回去。
春风尚凉,湿衣少时便冰冷如铁,她蜷缩在树下借着一点阳光取暖。
冷星寒从天而降,垂眸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中冷笑,为了勾引男人,她也是够拼了!
慕容灵月仰头,一抹黑色的身影遮了阳光,墨黑的发镶着金彩在空中飞散,是他?!
“慕容小姐,刚刚戏演得很好!”
慕容灵月一怔,谨慎道:“阁下是哪位?”
“冷星寒。”他没有错过她一瞬的慌乱,睥着她微眯了眼睛。
慕容灵月不想与他纠缠,只想快些脱身:“孤男寡女有失体统,灵月先回避了。”
冷星寒却没打算放过她:“孤男寡女?”他轻蔑一笑:“刚刚慕容小姐风流多情,私订情郎,怎么转眼便如此小心了?”
慕容灵月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脸色平静如水:“冷公子想做什么,但说无妨。”
他定是目睹了湖边一幕。既然来相见,必是有所图谋,她索性冷静处之。
“我要慕容家与我合作。”
“灵月深居内室,生意之事从不过问。”
“慕容小姐勾引情郎,妙计无双,必然会有办法。”
慕容灵月心内气得吐血,他这是认准了自己是个花痴。
“生意之事,全是父亲与哥哥做主。”
冷星寒见她依旧不肯松口,索性高声呼道:“慕容小姐在此!”
眼见林外慕容家的下人们正在四下搜寻,慕容灵月心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忙上前捂住他的嘴。
冷星寒没料到她如此大胆,冰凉柔腻的小手紧贴着他的唇,女子的馨香泌入鼻息,他冷淡的眼中染了薄怒。
而慕容灵月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温热的气息拂上手心时,她才猛地一惊将手缩回。
她风寒初愈,浸了冷水又在林中吹风,此时一惊,一阵头晕目眩,冷星寒在眼中化成两个,她伸出手想拉住他衣襟,却终于不支昏倒。
冷星寒以为她想装娇弱博同情,只冷冷看着。待她软软倒地,上前一探,方才发觉她烧得烫手。
真是没用!冷星寒正欲离开,却见她腰间露出一枚笋形玉佩,玉光莹润。他眼前一亮,那是?
冷星寒将昏迷的慕容灵月抱起,眼中有些犹豫,此女竟给他一个如此惊喜?
慕容灵月睁开眼睛时,身上的湿衣已经换了。许是服了药,微微有些汗湿,但头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昏沉了。
“姑娘,你醒啦。”一位粗布常服的村妇正端着水坐在床头。
“这位大嫂,这是哪里,我怎会在此?”慕容灵月边问边望向窗外,天色已晚了,她竟在此昏睡了半日。
“姑娘游湖落水着了风寒,我们这村子近湖,你相公让你在此休息。”
“我相公?”慕容灵月大惊,狐疑望向村妇。
“嗯,他去雇车了。”村妇以为她是不见相公故而惊慌。
慕容灵月努力搜自己昏倒前的记忆,那时她似乎捂了那个人的嘴……那个无耻男……
果然无耻,趁人之危不说,居然还冒充她的相公!
慕容灵月心中暗骂,却未在村妇面前有所表现,而是接过她递来的水饮了。便听得院中响起车马之声。
便听院中人道:“屋里的,那小娘子的相公派车来接她了。”
村妇在屋里应了一声,便冲着慕容灵月笑得极殷勤道:“看看,这不是来啦。”
慕容灵月起身出了屋。冷星寒并不在,只有车把式和一个婆子候在马车边上。
跟村妇道了谢,慕容灵月想掏些银子予他们夫妇,却被拒了,原来她“相公”早给了不少银钱。
告别了农家,上了马车。慕容灵月想跟随车的婆子打听冷星寒的底细。才知这车与婆子都是临时雇来的,根本不认识冷星寒。
毫无线索,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却也别无他法,该来的总会来。
平安回了慕容府,才知慕容府上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慕容灵月游湖失踪,慕容老爷派出了大把的仆从出去寻找。
慕容灵月回府看见的便是府院中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丫头仆从。
阿碧等人因护主不利,都在院中跪着。
慕容灵夕正挽着父亲的胳膊,低低抽泣着。
众人见她回府,短暂的安静后,便爆发出各种嘈杂。有唤闺女的,有喊小姐的,而表现最为突出的莫过于慕容灵夕。
她活像见了鬼的表情,瞪大了眼睛,嘀咕着:“姐……姐?”
“怎么?才半日灵夕就不识得我了?”慕容灵月嫣然一笑。
慕容灵夕也算应变及时,瞬间便强挤出了两行泪水:“姐姐,你到哪去了,可急死灵夕了……”
看她挽着自己抽抽答答,慕容灵月一阵恶心:“姐姐当然是到湖中去了……”
慕容灵夕一惊,一副看鬼的表情,慕容灵月才又笑到:“当然是到湖边的村子去赏春了。”
遂不再理会慕容灵夕,向老父告罪。只道自己贪玩迷路,误入湖边小村,亏得一户农家收留又代为雇了马车,才得以回家,因而耽误了些时间。
慕容父一向疼爱灵月,知她行事有分寸,也不忍苛责。
反是继母冯氏在一旁擦着眼泪道:“灵月回来就好,只是咱们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受不得乡野之地的粗鄙,可别累了咱闺女的好名声。”
她一言即出,慕容父也沉了几分脸色,心中对慕容灵月行为的不慎有了几分埋怨。
慕容灵月也不反驳,只向冯氏告罪。心中却暗笑,且让你们得意,有你们哭的时候。
冷星寒隐在慕容府门外的石狮后面,看着慕容灵月进了府,脸上若有所思。
“主子,慕容府长子,慕容延陵已在返回的路上。”有护卫打扮的人恭敬地向他行了礼。
“照计划办吧。”
“是。”
“慕容延陵交给我。”冷星寒又冷冷补充道。
慕容灵月游湖折腾了一天,回来又被继母明里暗里一顿贬低,好不容易才捱回了房,病势又汹涌的反扑。喝了药便再也不支,昏昏睡去。
梦中前世那场大火一波又一波地燃烧着,直将她烧灼得无法呼吸。大张着口却无法呼救之际,竟然看到冷星寒黑袍翻滚着金波,冷峻面孔中透着无边的温柔,他将自己抱起,与她一起弥散在墨色的光影中。
慕容灵月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什么诡异的梦境?定是日间在心中骂他的次数太多,以至将他不羁的笑容带到了梦里。
慕容灵月病倒了,慕容父来看了几次,便嘱冯氏细心照料。
继母冯氏倒也尽责,每日都遣慕容灵夕过来寻医问药。慕容灵夕每每看到灵月的脸,眼中都会闪过一丝慌乱,她明明应该淹死了。侥幸回来,又为何对当日落水之事支字不提。
“娘,慕容灵月此番太奇怪了。”
冯氏见女儿眉头紧锁,安慰道:“她若问起,反倒好应对,你只推说不知,她空口白牙,你爹自不会轻信。”
慕容灵夕点点头,这道理她也知道,可是慕容灵月隐而不发才更令人不安。
“嗯,不叫的狗才咬人。慕容家再留她不得了,只不过那笋玉还未到手……”冯氏自然知道女儿的担忧。若是慕容灵月一如既往的好摆布,倒不急着对付。可如今她显然是起了防范之心。
“娘,那劳什子无论我如何撒娇,她只不肯给我,这次我恨不能淹死她!”冯氏提到笋玉,慕容灵夕更是气恼。
“软刀子杀人,咱们急不得。”冯氏眼底阴狠一片,思忖着女儿还是稚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