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月自然知道这里是朝廷命犯,一般人想要到这不毛之地都没有能耐的,她还是开诚布公,礼贤下士,在外人的眼中,灵月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灵月有一种让人形容不出来的狠戾,做事情向来反其道而行之。
“本宫知道,你放心就好,本宫这里自会自保。”灵月的态度比较坚决,这典狱也是左右为难,少顷,又道:“娘娘,让属下去请示一下燕王吧!!”灵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从容的一笑,说道:“就是燕王让本宫过来的。”
“那,娘娘的意思是……”典狱眼瞳微微闪烁了一下,灵月清朗的一笑,伸手遮住了琼瑶鼻与樱唇,说道:“我要到里面去,与东门将军说两句话。”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典狱虽然不明白,不过毕竟还是妥协。
官大一级压死人,既然是人家执意要去送死,自己该说的全部都说了,已经没有必要推三阻四,他慢慢的靠近了地牢,然后打开了那一方钥匙。地牢中的人冷漠的抬起头,那双爆射寒星的眼睛让灵月心神一凛,可以说,此人的眼睛与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双眼睛中的冷漠与排斥是那样的彰明较著,画出来一道线,泾清渭浊。
东门将军并不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这样的愚忠向来是比较模棱两可的,但是马革裹尸与草菅人命的结果已经全部都出来了,灵月款步到了地牢中,旁边的阿碧一闪站在了灵月的身前,保护灵月的样子就像是鸡妈妈在保护身后那弱不禁风的小鸡一样。
灵月轻轻的摇了摇头,阿碧已经避让开来,灵月继续上前,与东门将军的距离更加是靠近了不少,脚下的粉尘纷扬,让石榴裙上沾染了一片厚重的尘埃,东门将军咳嗽了一下,灵月立即让人过去给东门将军送水。
那蒲扇一样大的手掌握住了水碗,冷漠的凑近了嘴唇,喉结耸动的厉害,一会儿以后已经喝干了碗中的酒水,这才看着灵月,冷漠的眸子中有了一点儿情感的升华,“你要问什么?”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灵月看着东门将军,继续让人过来解开了他的手铐与脚镣,这才说道:“我要问的是齐城目前的状况,究竟如何了?”她的声音平淡,就像是古井无波一样,他也是知道灵月要知道的是什么,先是冷笑一声,接着娓娓道来。
“齐太后目前与皇上左右掣肘,互不相让,不过时间若是长久,太后娘娘未必可以取胜,究竟鹿死谁手,尚且是一个未定之天。”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灵月,“我只效忠与皇上,这一次虽然是阶下囚……”他因为疼痛开始瑟瑟发抖,不过终究一言不发,隐忍了会儿过后,续道:“但照旧还不会投降给你们。”
这人坚毅的很,完全百折不挠,灵月没有任何办法,良久的沉默以后,她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东门将军带过来的消息自然是无比的真实,这人还不至于欺骗自己,灵月审慎的看一眼东门将军。
又道:“太后娘娘目前还安全?”
“齐太后足智多谋,皇上几次三番动了杀心,朝中的太后要是诡异离奇的死亡又是宗庙的大事情,所以几次三番都安安全全,要是年深日久,就不敢说了。”东门将军实事求是,一边说,一边活动了一下自己粗壮的肘弯与那肌肉虬结的手臂。
灵月并没有害怕,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看着东门将军,“别动,这里有刀伤药。”灵月一边说,一边举着袖子里一个药瓶,瓶子光洁美好,灵月将瓶子递了过来,撕开了东门将军肩膀的衣服,然后敷药。
他因为疼痛略微惊悸的皱眉,但是很快还是平静了下来,“你是过来送我上路的?”
“是。”灵月只说了一个字,这东门将军长笑,然后是惨笑,最后悄然无声的叹口气,看着灵月的眼睛,“你可知,我以为你是好心。”
“好心常常被当作驴肝肺,不是吗?”灵月将药粉全部都倒在了他的伤口上,这才说道:“将军这一次要是可以活着,城外数万将士,与边疆的十万戎人岂不是白白的死了?”
“将军知道自己这一次过来究竟做出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不是灵月不让将军你活着,而是情势强于人,灵月也不能逆天而行。”灵月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握住了东门将军的手腕,诊断了脉息以后,将一个碗递了过来。
说道:“你发烧了,暂时先退烧。”
“人之将死,发烧或者会清醒不少,我一直在想,究竟自己错误了还是正确的,想过了以后还是觉得自己错误了,但是你应该理解我,不是吗?你我应该明白的道理不止于此,还有很多,毕竟我是……齐城的将军。”
东门将军一边说,一边锤击了一下地面,本就疮痍满目的拳头更加是血渍淋漓起来,灵月看着他拳击地面,留下的一个重拙手印,不忍卒睹,避开了目光,“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果真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应该如何发展?为何不弃暗投明?”
“有机会?”东门将军的眼瞳中有了失望以外的色彩,不过很快就沉寂了下来,轻轻吸口气,“真的有机会吗?”
“以前有,但是后来没有了,你百身莫赎。”灵月说完以后,开始收拾自己刚刚拿出来的瓶子,药瓶全部摊开,又全部都收拢了起来,灵月此时心里面并不好受,但毕竟还是忍耐住了悲心,看着东门将军。
“你不应该的,不过要是给你再一次的机会,你同样也是会效忠于自己认为对的人,你效忠的从来不是皇上,而是皇权,不是吗?”这样一说以后,他轻轻的舒口气,看着灵月。
“你说的对,所以你一定记得不要给我留一个太苦的药。”
“好。”灵月毅然决然的从衣袖中掏出来一个药品,“此药无色无味,食之浑身筋脉尽断,让人痛不欲生,不过因为药中有大麻与曼陀罗散,让人也感受不到多少痛苦,你看如何?”
“就它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握住了药瓶,灵月唯恐自己后悔,良久的沉默以后,这才微微一笑,苦笑。
“将军上马横槊,下马作赋,自是英雄本色。武状元点卯会上,琼林宴!将军熟读《离骚》,痛饮浊酒,名士风流让人过目不忘……”灵月一边追忆,一边痛苦的叹口气,“将军,你走以后,灵月会让人埋葬将军,将军放心上路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