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埋在这里的人，不是天子龙脉，就是母仪天下之人，他们生前风光无限，受尽万人膜拜，死后也只能被埋在这里，唯有那墓穴里冰凉的珍宝与之为伴。
罢了，别人的事，准确来说，是死人的事，管那么多也无用。
白歆抬头，脚下是美丽的雪景，头顶是同样美丽的月亮，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突然很想念大文豪苏轼的那首水调歌头。
趁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一阵动容，不由得轻轻吟出声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又想起这首词的序。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苏东坡以词抒情，在中秋月圆之夜怀念自己的弟弟，因为加了感情进去，这首词被一直流传，千古名颂，至今不朽。
他吟诗只为思念胞弟，那么自己呢？
白歆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自己在现代的时候无父无母，没有亲戚朋友，孑然一身，一下子来到这个地方，似乎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拿来让她思念。
思念，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白歆愣愣地想着，看着远方的夜空，一动不动，突然，明明挂在天上的北斗七星，变幻莫测，渐渐变成了一个人的脸。
萧秦宋。
为什么他无处不在？
吓得白歆整个身子猛然一震，身体下意识往后歪去，整个人失去平衡，竟然从屋顶上跌落下去。
白歆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这样都能摔，往下看了一眼，并不是很高，顶多来个腕骨错位小臂骨折什么的。
不过，想想还是好可怕。
如果回去的时候她以一个残障人士的形象出现在萧秦宋面前。
啧啧，那场面。
等等，怎么又想到那个禽兽了。
自己会摔下来，都怪他。
白歆在心底将人骂了一遍，悲哀地等待落地瞬间。
不曾想腰间突然传来温暖的触感，白歆的身体放慢了下落的速度，整个人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被人牢牢护着。
白歆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
白歆被人带着轻轻落了地，看着眼前顾钰放大的俊脸，微微离开一些，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谢谢。”
顾钰没说话，只是看了看屋顶，又看了看她。
咳咳。
白歆正尴尬，忙扯开话题：“顾少爷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顾钰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妙，如实相告：“有人夜半在我屋顶吟诗，我也睡不着。”
想起方才抒情一念，白歆尴尬地笑笑，随即看了眼那屋顶，嘴角抽了抽：“这是你的房间？”
顾钰点头。
白歆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她怎么就忘了，根据季将军的安排，两个人的房间是紧紧挨在一起的。
顾钰突然把话题带到刚刚她念的水调歌头上来，似乎对这首词表示出浓厚的兴趣。
“说来方才你所念的不像是诗，是词吧？”
白歆道：“确是。”
“什么名字？”
“水调歌头”，顾钰轻轻沉吟着几个字，“皓月当空，美人千里，这作词之人有着一腔柔情。”
“顾少爷说的是，作者因为官场失意被流放荒芜之地，于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思念起远方的弟弟，而作此篇，千古传颂。”
顾钰被她说的意象吸引了，但是他更好奇那个“中秋”是什么意思。
“八月十五，叫做中秋？”
白歆一愣，随即轻轻咳嗽一声，硬着头皮解释：“在我们那儿，每年八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亲人团聚的日子。”
“你们那儿？”顾钰又抓住了重点。
“咳咳。”白歆这下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真不该那么多话。
白歆沉默了一阵，顾钰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想着她应该有自己的理由，也不想为难她，便没再提及此事。
两个人在门前的空地坐着，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雪，一直没有说话。
跟顾钰这个木头在一块儿，白歆也不指望他能够侃侃而谈，她自己也没心情找话题，就一直沉默着。
“白歆。”突然顾钰喊了她一句。
“嗯？”一头雾水。
“冷吗？”顾钰说关心的话也是语调平常没有温度，但白歆感觉好温馨，也贴心。
她老老实实答道：“冷是自然的，不过还能承受。”
“手给我。”顾钰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白歆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手刚刚伸出去就被一只更加温暖的手掌包裹住，顾钰闭上眼睛，手握着她的，身体崔动内力，一股股暖流便顺着相牵的手流入她的身体。
白歆心下感激，朝他一笑，说了句谢谢。
顾钰放开她的手，只是微微点头。
寒冷难耐的感觉渐渐褪去，白歆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心情稍微平缓了一些。
萧秦宋在入夜的时候便收到了顾钰的亲笔信，知道他们人手紧缺，当即下令从宫中守卫里调派一些人手过去帮忙。
大理寺那边虽然没什么大案，但毕竟是负责复审的地方，三法司之一，本来人数就不多，他整日忙于宫中事物，姜华予已经回了府，薛慎周灵均病假，顾钰白歆在帝陵。
群龙无首。
也不知白歆现在如何了，顾钰信中也未曾提到只言片语，他又不好直接写信去问。
也许等过几天案子结了，他们就会回来了，萧秦宋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即便她回来了，他和她，还能回到从前吗？
萧秦宋很迷茫。
“主子，该歇着了。”石斛端了一杯安神茶进来，担忧地望着眼睛通红的萧秦宋。
那颜色，正是熬夜熬出来的。
没有哪一个君王像他这样的，不分昼夜，拼了命批阅奏折和处理政务。
自从白捕头和顾大人去了帝陵，不，自从群臣上书奏请立姜小姐为后，便一直都是如此。
“你先去睡，我先把这些看完。”萧秦宋头也没抬起来。
石斛默。
每次萧秦宋总是拿这句话敷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