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凯德兰饭店。
顾小妤挑了一处隐蔽的位置,坐下来,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而她约的人还没到来。
等了好久,终于有个拎着浅金色水桶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面容姣好,气质宛如贵妇的女人,朝顾小妤的位子走过来。
“对不起,我有点事情在路上耽误了,没让你等太久吧?”
顾小妤自从接到她的电话开始,就腆着脸去跟刘经理请假,一个刚请过两天假的人,刚复工又要请假,难度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到了对方指定的饭店,又一个人等了将近四十分钟。
可这些,顾小妤都无怨无悔。只因为面前的女人,身份特殊,她正是萧陌年的母亲,徐有容。
“没关系的,我也刚到不久,还担心让您等我呢。”
顾小妤浅笑着,唇红齿白的样子青春逼人。
“小妤啊,我知道这几年你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伯母都为你心疼啊。”
徐有容一落座,就打量着眼前穿职业套裙,脖子上还挂着工牌的顾小妤。上面慕氏集团专属的员工信息一览无余。
徐有容的视线淡淡扫过,唇边笑意笃深。
“让伯母你费心了,其实这些年,小妤过得还不错。”
顾小妤看着眼前的徐有容,她和她大概有五年没有见过了吧。自从五年前,那场车祸之后……
不过保养得宜的徐有容,似乎心态也颇佳,不然的话,也不会五年时间过去了,皮肤还是那么白皙,连细纹都少见,压根不像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妇人。
一番寒暄过后,顾小妤叫来服务生,准备叫几样茶点,却被徐有容打断了。
“不用了,我们谈话不会很长的,叫两杯茉莉花茶就可以了,小妤,我记得你是喝茉莉花茶的吧?”
顾小妤点点头,服务生随即转身而去。
她在思忖着,徐有容到底为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忙慌,甚至不惜让她请假地约她出来。
是不是和蓝莫秋一样,都是为了萧陌年的事情。
一边猜测着,顾小妤一边开了口。
“伯母,既然您时间金贵,那么我们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这次找我,到底为了什么?”
徐有容的眼神有点虚晃,最终落在顾小妤放在桌上的双手上。
“晚上在萧家别墅,要为陌年举办生日趴,这个你知道吧?”
顾小妤点头,她怎么能不知道呢,那么多人轮番打电话来轰炸。
“不知道顾家是怎么和你说的,但作为你的伯母,我想以个人名义请求你,晚上一定不要参加陌年的生日趴,好吗?”
顾小妤心头一紧,万万没想到,徐有容竟是为了阻止她参加生日趴而来。
这跟她原先设想的情况,可谓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是……”顾小妤一顿,险些把顾家特意打电话叫她去的事情给说出来,但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陌年他很快就要跟媚儿订婚了,我不希望你过多地出现在他身边,扰乱了他的心情,你我都知道,五年前那件事情,我们都发誓要带进坟墓里去的,如果你真的爱陌年,就把这个秘密坚守到底,然后笑着看陌年结婚生子,幸福一生,那样你才会幸福,对吗?”
徐有容话没说说完,顾小妤就无语凝噎。
凭什么她要为了萧家牺牲到这步田地?凭什么萧陌年和顾媚儿的幸福,要用她的幸福来换取!
这对她公平吗,从头到尾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吗?!
看着顾小妤紧咬牙关,半天不说话的样子,徐有容也有些过意不去。
“小妤啊,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是当初我们说好了,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牺牲了,才能换来萧陌年还有更多人的快乐。”
“可是陌年他快乐吗?我根本就看不出来。”
顾小妤回忆着五年之后,她每次看到的萧陌年,都深深沉浸在别样的愁绪中,他已经被莫名的仇恨冲毁了理智,一见到顾小妤就情难自控,甚至恨不得杀了她才好。
难道这样的结果,对萧陌年来说就是最好的?
“小妤……”徐有容欲言又止。终是说了一句:“其实不管陌年如何,你和他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了,还是接受现实比较好,不是吗?”
发觉了顾小妤情绪波动的徐有容,很是担心,顾小妤会因此而放弃五年前的诺言,把事情的真相就这样血淋淋地捅破。
顾小妤自然也不傻,听到徐有容这样说,就明白了她的心思所在。
这是一个非常有心机的女人,也很会顾全大局,为了萧家整体着想。
在她眼里,没有任何东西能跟萧家的利益相提并论,更不要说区区一个顾小妤了。
顾小妤咬着下唇,努力控制着情绪的波动。
最终,扬起脸来,笑意盈盈。
“伯母,您放心,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不会毁约,至于陌年的生日趴,我就不去了。”
徐有容轻吁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有你这句话,伯母就死也能瞑目了,你放心,你帮了我们萧家这么大的忙,将来如果有需要的话,只管和伯母说,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帮你!”
顾小妤刚才还笑着的脸,瞬间就僵硬了。
她有什么需要萧家帮忙的地方?她想要的,无非是找回萧陌年的一颗心。
可是现在,以徐有容的态度来看,萧家根本就不会同意她和萧陌年在一起。不管五年前的真相会不会揭穿,不管她通过什么其他的途径来努力,可以说是前途渺茫。
她和萧陌年,注定要成为两个世界的陌路人。
顾小妤最后是怎么跟徐有容道别,离开凯德兰饭店的,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当她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公交站坐着。
“支——”地一声,车轮急剧和地面摩擦,两辆车仅差几公分的距离,就要迎面撞上!
两名司机跳下车来,互相指着对方叫骂!
“你是怎么开车子的,快转弯了速度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你还说我,要不是你在路口突然变道,我会差点跟你撞上吗?!”
两人咆哮着,叫嚣对骂不停,而顾小妤的眼前却一片湿润,时间仿佛倒退到了五年前。
那天晚上,一场车祸,让萧陌年的大哥萧锦炎命丧当场,而就在同天,萧陌年的双腿忽然失去了知觉,被医生诊断为神经中毒,为了稳妥起见,最好是截肢。
彼时正与萧陌年热恋中的顾小妤,匆匆赶到医院,看到的是萧锦炎的尸首被盖上白布,而坐着轮椅的萧陌年,则伏在大哥的尸体上痛哭流涕。
当医生小心地问萧陌年,是否要截肢以去除隐患,萧陌年则把一双眼睛瞪得血红!
“我一定会找到那个给我下毒的人,然后把他碎尸万段!”
拒绝了截肢的萧陌年,以惊人的毅力每天在佣人的搀扶下试着行走,可终究敌不过毒素深入,还是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
也是在那个时候,徐有容找到了顾小妤,保养得宜的她,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几岁,看上去白发苍苍,妆容也掩盖不住憔悴。
“小妤,你是我们萧家唯一的希望了,求求你一定牺牲一下自己,不能让陌年知道,给他下毒的是他的亲大哥!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而陌年现在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加上双腿残疾,如果他知道真相,说不定会因此疯掉!”
在萧家房间里,徐有容说着,不惜当场给顾小妤下跪!
从那以后,顾小妤便成为了已经死去的萧锦炎的替罪羊。在萧家二老的干涉下,力保警方没有为难顾小妤。
而萧陌年,却因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一度陷入抑郁中。
回忆的往事一幕接着一幕,在顾小妤的眼前浮现。
不知不觉中,她的脸已经被泪水浸满。
命运对她何其残忍,可她为了当初的诺言,却要死守着这个秘密直到坟墓。
曾经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就算不知道真相,凭着自己的努力,萧陌年也一定会忘掉仇恨,重新爱上自己。
但现在看来,这样希望也是渺茫得连影都见不着。
顾小妤晃神地坐了好一会儿,看着时间还早,不到慕氏集团的下班时间。但她也不想就这么回去上班,定然少不了惹来很多闲言碎语。
正当她昏昏然地准备回别墅去,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顾小姐,我是中介小方,关于您意向的那套萧家老宅,有两件事情和你沟通一下,第一,昨天老宅庭院里的树已经被物业给锯掉了,我接的您说过有棵什么树对你很重要的,可惜我们也无法租住他们,第二就是,这套宅子已经被别的客户物色上了,可能会在一周的时间里完成交易过户,您看……喂,喂?”
顾小妤听罢,连电话也忘记了要挂断,立刻拦了辆计程车,直奔萧家老宅而去!
在她还年幼的时候,初尝丧母之痛的她,挣脱掉佣人的手,在大街上漫无目地地游荡,不小心就来到了萧家老宅门口。
看着那高高的合-欢树,正开着朵朵艳丽的合-欢花,顾小妤暂且忘记了哀伤,直愣愣地朝着那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