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桂酒淑浆话别离
北纬三十2016-11-08 13:224,353

  厄尔特节度府邸坐落在厄尔特城正中位置,著名的厄尔特圆形广场就是以它为圆心的。府邸呈正方形,外墙由草原上难见的青石筑成,地面也是石板铺就,四角皆建有高高的石塔,石塔上各设有六名弓手和一部巨弩。江源随着马车进入府邸,黑色大门两侧都是身着厚重皮甲的武士,铁盔中只看得到一双双锃亮的眼睛。进入大门后是一堵石墙,石墙中央是一种黑色的特殊石头组成的一只展翅雄鹰,那鹰正对着大门。侍者领着他们拐向石墙左侧,在石塔下方是一块空地,刚好能放下黑色马车。空地旁是马棚,莫青将马交给马棚的仆从,走向黑色马车前拱手道:“国师大人,节度府邸到了。”“恩,知道了。”马车中传来慵懒的声音,“把白影系好。”

  “是。”莫青回应道,声音温婉淡然,她安抚好躁动的白影,将它系在了自己的白马旁。

  这时,石墙后忙跑来几位穿着草原特色服饰的侍女,她们在马车旁站成两排,紧接着一位大汉也大步跨到马车前。只见那大汉身着华丽的黑色皮裘,下身倒是穿着简单。

  一袭白袍的老者从车厢里钻出,他脚刚落地,两侧的侍女“唰”地跪倒在地上。那大汉也单膝跪地,右手在胸前握成拳状:“厄尔特节度萨达尔前来迎接尊贵的老大人,老大人一来,天上的雄鹰都四散逃去。”

  “哈哈。萨达尔啊,你还是那么会说话。”顿了顿,老者看了一眼眼前的大汉,“不过你的穿着还是那么狂傲啊。”

  “卑职蛮夷一个,让老大人见笑了。”萨达尔连忙低下头,“卑职在府邸特设薄宴为大人一行接风。”

  “恩,走吧。”老者挥一挥衣袖,一行人便绕过石墙向里走去。

  府邸石墙后是办公场所,上好的石料木材构筑成帝国所有官府大厅的样子,那暗色的建筑色彩凸显出堂正威严。众人穿过大厅左侧的小道,一座三层的木制楼房出现在眼前。楼房并不华丽,它的样式可以说是粗野,虽是三层,但还没有前面的官府大厅高。楼房前种着几株北江南面常见的阔叶树,可能是这里的环境太严酷,长势并不良好。白袍老者望着木楼,转头对萨达尔说道:“堂堂一个节度怎么还住在这破楼里,老夫上次来时就是这样。”萨达尔抱拳一躬身:“回禀老大人,厄尔特石料匮乏,建这栋楼也花了不少木料,厄尔特已不堪耗资,卑职无能,丢了朝廷威严。”

  “这倒也不怪你,草原上石料难采,寻觅木料也是艰难。昔日,帝国从南边运输建墙的石料到这耗费也是颇大。”老者欣慰得看到萨达尔,他的目光随即又落在了几株长势差劲的树上,“南边的树,恩,萨达尔,你有心了。”萨达尔一听,面容更加恭敬,那头却是低得更低了。

  宴厅位于一楼,室内陈设简单,几尊江南官窑烧制的普通大瓷瓶倒是显得名贵了。宴桌后放置着是一张红木质地的屏风,屏风左右各两侧摆放着一部金色盔甲,盔甲肩部是毛茸茸的黑色动物皮,想必整具盔甲的甲片都是通过这黑色的毛皮连接,头盔两侧是牛角样式,两具盔甲唯一不同的是胸前的图纹,右边的是一只猛虎,左边的是一只雄鹰。室东西长而南北窄,白袍老者并不客气,直接坐在了东向座,众人待老者落座也依次坐下,江源坐在最下位。

  “这桌子用的可是南料啊。”老者轻叩桌面,一阵悦耳的敲击声响应着他的话。

  “老大人眼光犀利,卑职佩服。”萨达尔对着老者抱一抱拳,接着说,“草原上本不用木桌,但是不能失了朝廷礼数,所以这是卑职托人从南面运来的,据说是由上好的南木制成。”

  老者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看向桌间的烤猪,“萨达尔,这猪可不寻常啊。”

  “这草猪是卑职今早亲自猎回的,还是一只小猪。这草猪现在由于狼灾是愈来愈少了,卑职寻思着给老大人尝尝鲜。”

  老者见莫言咽了咽唾沫,点了点头:“那老夫就尝尝节度的美意。”伸手扯下了一块猪肉。

  莫言一见师父的动作,急忙前倾身子用双手大杀四方,边吃边问菜的名字,萨达尔大笑着一一解释。莫青进门前便摘下了面纱,此时她皱了皱眉秀眉一挑,放下玉箸。“师父和师兄吃相太不雅了,筷子都不用。”她心里无奈道。

  吃得满嘴是油的莫言,伸手又让一旁的侍女倒上一种紫色的酒。“这酒难不成就是草原名酿红紫浆?”还没等萨达尔回答,莫言一口便吞了下去,“好酒,一定是。”

  “公子,这正是红紫浆。”萨达尔大笑道,随手也将杯盏中的酒倒入嘴中,不过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最末的少年。开宴到现在,那位穿着单薄棉衣的少年时不时地望向金色盔甲。

  “老大人,这少年心思不在宴席上啊。”萨达尔笑道。

  “你那两副盔甲精美得紧呢。”老者回笑道。他转过头望向江源,高声道:“江源,盔甲好看么?”

  少年被声音惊了一跳,想着自己应该失了礼数,脸上红了一片。不过他定了定神,望向萨达尔:“我观盔甲上虎低啸,鹰悲鸣,想来一定是有故事的。”

  萨达尔表情庄重起来,他双手举杯朝向虎纹盔甲站起身来:“那虎纹盔甲乃是我先祖的战甲,当年,我先祖穿着它跟着武皇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先祖虽有金甲,但毕竟是人身,最后战死在沉星原,那背甲上还有一个大洞。唉,想我先祖勇武过人,却死于背后的偷袭,悲哉。”他又瞥了瞥鹰纹盔甲,沉声道:“至于那鹰纹却是我自己的,近来草原上狼灾连连,百姓们损失惨重,所以你说那鹰悲鸣也有道理。”

  莫言擦了擦嘴巴,抬起头看到节度,问道:“厄尔特狼灾严重?”

  “公子,不止厄尔特,整个江北草原都有狼灾。那狼不同于一般的土狼,它们是狼头人身的。”萨达尔放下杯子回答道。

  “两脚狼,老夫倒是见过。这种狼都是成了精的,对付起来很麻烦,不过它们很久都没出现了。上次接到邸报说是此等孽畜又危害人间,没想到这么严重。”老者淡淡说道。

  “师父,节度。莫言不才,愿为草原除害!”莫言一拍桌子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你给老夫坐下。”老者威严的声音让莫言尴尬得坐下,“萨达尔,我和徒弟们还要赶往帝京,明早出发,狼灾的事还用不着他们出手。”

  萨达尔听到莫言的话本来心里一阵激动,但老者的声音却让他落空了请帝京高手帮忙的计划。

  老者淡淡一笑,抬手指向末座的少年:“不过这孩子就留给你了,他是老夫从朔方带来的,正好能为草原除害。”

  少年一听,心里一凉,“这老头子要把我留在这,那我还怎么调查将军的事。”

  莫青怔了怔,纤指在桌下捏成一团。

  “萨达尔,他的军职已除。可以充当你的侍卫,不必担心朝里嚼舌头。”老者挥挥手示意萨达尔坐下。

  “老大人吩咐,卑职怎敢不从。”萨达尔心里又温暖些,还是老大人体恤我,虽然两个徒弟没有留下来,但好歹留下个少年,跟着老大人的人能差劲么?

  莫言望着饶有心事的少年,从侍女手上抢过酒壶,倒酒在少年杯子里。“小子,一定要替为兄杀光两脚狼。以后到帝京时,贵重的礼物不要,带张最大的狼皮过来。”侍女一听,差点笑出声来,两脚狼是那么好杀的么,何况还是最大的狼王?

  “我何时认过你做兄长!”少年不满的站起身来。

  萨达尔一看顿时傻了眼,这小子忒不上道,那是青衣剑士啊,国师的亲传徒弟,认你做兄长乐死你还来不及呢。

  江源望着莫言,宴会上的奋战让那青衣上沾满污渍,那俊美的脸上也是油光锃亮,握着酒杯的手指被紫红色的酒打湿。要和这混蛋分开了么,少年想了想,从桌面上一把捏过杯子和莫言的撞在一起,紫红色的酒霎时从杯中溅出。

  “干!”

  “干!”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江源只觉得那香醇的红紫浆在嘴里越发苦涩,视野也开始模糊,耳旁是萨达尔豪放的大笑声。忽得,一阵掌风袭来,少年下意识的一个格挡,将那青色长袖的手架在空中,莫言的脸凑过来,喷着酒气喊道:“记得带狼皮,本剑主要最大的。”说完,莫言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不动了。江源俯下身子,强压着醉意,军中喝酒本是常事,可今天这酒怎么那么烈。他的视野中被一片白色占据,随即觉察到脖子上系着的“钥匙”被解了下来。耳畔响起苍老的声音:“老夫先暂且替你保管这东西,等你到帝京寻找答案时,东西自会还你。”少年听完便失去了意识。

  ······

  草原上的阳光温暖的打在江源脸上,他睁开眼睛,木制屋顶下的飞尘在阳光的照射中显出身姿。他躺在木床上,身体因为醉酒又软又疼。少年艰难地直起身子坐在床上,环顾着周围。这是一间普通样式的房间,床边是放着洗漱用具的架子。他拖着身子来到架子前,铜盆里已经盛着清水,冰凉的清水浇在脸上让他清醒了不少。这老头子把我的钥匙拿走了,不行,要找他索回来,少年愤愤想着。“吱呀。”房门被打开,一名侍女怯生生地走进来:“侍卫大人,请随奴婢到正厅去。”

  侍卫大人?少年心里一阵狐疑,且随她去正厅,看看老头子他们怎么说。

  穿过长长的回廊,下楼来到了一个大厅,看到那两副盔甲,江源心里纳闷,这不就是昨天吃饭的地方吗,只是那南木做的大桌子不见了踪影。两副盔甲间摆放着一把垫着黑色动物皮的大椅子,上面正坐着厄尔特节度萨达尔。他的两侧还站着四个人,其中两个汉子身着绣着雄鹰的褐色皮甲,手里擎着银色铁盔,离萨达尔最近的汉子却是穿着鳞甲,右手提着个两耳有飞翼装饰的头盔,左手按在腰际间的弯刀上。倒是最后一个人只是穿一身红色棉袍,右手却持一根长杖,腰间系着一个木制瓶子。

  侍女领着江源站在萨达尔面前,就慌忙退下。

  “见着节度大人为何不拜?”身着鳞甲的大汉长着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岁数约莫四十多岁,看起来凶神恶煞,声音也是如洪雷般震耳欲聋。

  江源随意抱拳拜了拜:“在下正是江源。”

  那络腮胡大汉一见江源这般随意,登时就要大吼,萨达尔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老大人已经回京城了,今早你尚未酒醒,就未叫你送行。老大人走时将你托付给我萨达尔,所以我命你为我的乙等侍卫,我身旁的是侍卫长乌格尔,他会带你去武备库选装备的。”萨达尔慵懒地坐在椅子上。

  我还要赶到帝京去寻找国师所谓的答案,我才不愿意当什么劳什子侍卫,江源正准备回绝萨达尔,两侧的侍卫却悄然站在他身后,看来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那位鱼鳞甲侍卫长乌格尔走在前面,后面三人夹着江源走向武备库。

  与此同时,北江,一艘搭着黑色马车的渡船正驶向南岸,马车旁伫立着一位青衣男子。

  “师父,师妹身体不适,已经进船舱休息了。”那男子轻声对马车说道。

  “召星石虽被九幽拿走了,不过老夫这趟竟然得到了星钥。你上岸后去南华城,在那里召集你的人,一场大戏要上演了。”

  “是,师父。”男子抱拳高声道。

  “你觉得那孩子如何?”声音耐人寻味。

  男子一听,脑海里浮现出那沉稳的年少面容:“不瞒师父,徒儿觉得他刚直不阿,性格沉稳远超同龄,在武学上也有良好的造诣。只是,徒儿不明白,星钥这等珍贵的物品怎么会在他身上?”

  “刚直不阿?是不是觉得他不把你这个青衣放在眼里?那是因为他无知,老夫算是明白,刘先那个武夫在这些方面从来没有教过他。至于星钥么,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还有,今后,你和你的人要多多帮助他。”

  “徒儿明白。”

继续阅读:第六章 玄火烈兮剑光寒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摘星记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