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檬被检查出有血癌,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连化疗都起不了多少作用的地步了。
她一头漂亮的头发大把大把的落,到了最后,终于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她想,这样的她,游小顺应该会很讨厌了吧?
打车重新回到了医院,外婆给她从家里带了煲好的汤回来。
她的时间所剩已经不多了,但是却很难得,她的父母愿意在这最后的一度时间里,每天都会抽出一部分的时间,给她这个原本被他们彻底抛在脑后的女儿。
她多么希望看到自己的父母还能够有重新开始的一天啊,可是,当她看着妈妈的新丈夫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爸爸的手上重新戴上另外一枚戒指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们再也不可能会重新开始了。
每一个人,都有了自己的重新开始,而她,却已经失去了重新开始的机会了。
她坐在窗户前面晒着太阳,夏天的太阳总是很晒人的,可是她却一点都不会觉得热。每一天,都会觉得整个人都冰冷的像是从冰窖里捞起来的一样。
“又在画画吗?”外婆将手里的谈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打开碗,将里面的汤舀了出来。
“外婆,外公为什么会很喜欢栀子花啊?”张檬抬起头,看着外婆。颧骨凸起的脸上,没有了一点点的肉,越发的显得一双乌亮的眼睛格外的明亮。
外婆将碗里的汤端到了张檬的面前,然后放在小桌子上。一只手搭在外甥女的肩膀上,双眼噙着泪看着张檬那光秃秃的脑袋哽咽的说:“你外公说,栀子花洁白淡雅,很像我!”
张檬端着碗笑了笑,“怪不得外公在院子里种了那么多的栀子花。”
外婆跟外公相濡以沫几十年,到了最后,却还是抵不过命运,这辈子一个最终是先走了。
可是她的父母,却就像是前世的爱人,今世的仇人。从最开始的甜蜜到了最后彻底的散场,说白了,比不过人心的变化罢了。
看着面前这张已经画的差不多的栀子花,张檬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然后低头去喝着碗里的汤,但是……
一滴,两滴,三滴……带着点黑的血滴落在油汤里,然后化开。
看着眼前的一切,张檬的脸上只是挂起了浅浅的笑意。
以前,她一直都很想死,但是却都没有机会,可是现在,她终于是走到了时候了。
当天晚上,张檬就被挪进了重症监护室。
在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张檬很认真的对医生说,自己要将一对眼角膜捐献出去。
死亡降临的时候,她才知道,其实,自己的心里是很留恋这个世界的。她还想要多看看这个世界,也去多看看那个孤傲的男孩子。
医生对张檬点了点头,然后走出去跟张檬的父母商量着张檬的心愿。看着玻璃窗户外面站满了人,张檬觉得有点嘲讽。
她的世界里,一直以来都只有外婆两个人,很安静,也很幸福。但是现在,她的世界太吵了,吵得让她无所适从。只是那些人里面,她却并没有发现自己很想要看到的影子。
在闭眼前,张檬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游小顺……”
接到老师给打来的电话时,游小顺在家里玩游戏玩的昏天暗地,几天都没有出门,整个人也显得格外的憔悴。
一看到是班主任的电话,游小顺是一点接的心思都没有。可是电话那头的人却似乎像是不死心,一个劲儿,一个劲儿的打。
接通了电话,还没有等到游小顺说什么,电话那头班主任就已经焦急的报了一个地址然后焦急的叮嘱说:“游小顺,张檬想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游小顺手里的手机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就像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让管家备车,上了车,游小顺直接报了医院的地址。满脑子里都在想着班主任老师说的那句话,“最后一面!”
妈妈临走的时候,医院里也是给他打电话,说是让他去见最后一面。
那个时候,他只有五岁!
五岁的孩子,连生死的概念其实都应该是模糊的,可是,他看着妈妈那张虽然说经过医生的修补,但是却依旧狰狞的碎脸,游小顺很清醒的记住了,最后一面,原来就是死!
等我,一定要等我!游小顺在心里一次一次的重复着,可是,车子的速度再快,却也抵不过生命的流逝。
他赶到病房前面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在痛苦了。跑到发酸发软的腿在那一刻,彻底的失去了支柱,他,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双眼里,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孩掉眼泪。
张檬的外婆毕竟是见过生死的过来人,她将游小顺扶了起来,然后将他带到张檬的身边告诉他:“檬檬一直都在等那个走进他心里的男孩,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
掀开白色的床单,那张脸瘦的发黄,苍白的让人觉得可怕。牵起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臂上,大大小小的针孔跟淤血,早就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白皙跟光润了。
“我来了,可是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
游小顺再也等不到那个为什么的结果了。
张檬入葬在她外公旁边的那一块墓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外甥女跟自己的老伴葬在一起,外婆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所有的人都离开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外婆递给了游小顺一本笔记本。
“檬檬亲口跟我说,这个要让我交给你的!如果不能见到你,就搁在你妈妈的墓地前面,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但是现在既然你在,我就交给你了。”
话说完,外婆无力的转身离开,整个人越发显得苍老。
一个老人,一辈子的心血就这样全部都变成了一堆骨灰落在了这个墓碑的下面到底是什么感觉,游小顺没有办法体会。但是,张檬的日记本,却陪着他一直一直!
从书桌上将那本已经很旧的日记本打开,里面的纸页早就已经泛黄了,但是却并不影响,游小顺每一次见到这上面的字,就觉得心痛的像是要死掉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