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的时候，顾宜渊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对上官又寒说：“你的苦心，终于奏效了。”
上官又寒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李展颜不开心。这种感觉，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李展颜自顾自地走了，回家也没有做饭。路西法煮了点水饺，用碗盛了，端到李展颜房间紧闭的房门前。
李展颜在里面念台词，声音很大，情绪激动。
路西法越发担心，敲了敲门。
李展颜立刻开了门：“怎么啦。”她皱着眉头阴冷地问。
路西法皱眉退了一步。
李展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换了平日温和的神色：“不好意思，太入戏了。干嘛？”
“你不饿吗？”路西法扬了扬手里的碗。
李展颜立刻笑了起来，接了过去：“谢谢。”然后又立刻关上了门。她狼吞虎咽吃了几个饺子，却听见楼下有人在叫她。听那声音好像是上官又寒。
李展颜惊讶地伸头出去。上官又寒正站在院子里，把手插在口袋里仰头看着她。
“干嘛？”李展颜没有好气地回答。
“你先下来。”上官又寒也不管李展颜愿不愿意下来，说完便进了自顾自进了屋子。
李展颜站在楼上生了一会儿闷气，只能下来。
上官又寒带来了杯子和水壶在桌上一字摆开。
见李展颜下来，他下巴微微朝椅子一抬：“坐下吧。我给你泡茶喝。”
“我不喜欢喝茶。”李展颜嘀咕，却还是坐下了。
上官又寒拿出一盒茶叶，不紧不慢地开始泡茶。
“我不喝章洛羽的茶。喝不起！”李展颜站了起来。
上官又寒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这个，不是她的绿茶，是我亲手去摘的明前茶，再磨成粉。”
李展颜低头仔细看了看，果然，这个茶颜色没有章洛羽拿来的那么鲜艳，而且也没有研磨。
“这是我自己留着泡着喝。”上官又寒等水开了，摆上两个细长的玻璃杯，里面加上茉莉花和几片茶叶。水一倒上去，茶叶就好像有生命一般一根一根竖了起来，漂浮着，慢慢围着杯子壁上转圈，翠绿娇嫩，优雅纤长。茉莉花也伸展开来，仿佛开放在竹林的精灵，清新美丽，灵动无比。
“哇哦，原来茶叶也可以这么好看。”李展颜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叫到。
“嗯。其实光放茶叶就会很好看。我想放点花，你会更喜欢。”上官又寒把茶杯小心挪到她面前，“有点烫，小心喝。”
李展颜趴在桌上欣赏着花与茶的舞蹈，根本就舍不得喝。
上官又寒用两个手握住茶杯：“很多茶细品起来都回味悠长，比这个好喝。只是没有这个卖相好。”
“是很好看。刷新了我对茶的看法。”
“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碧潭飘雪。”上官又寒轻泯了一口茶，悠然说。
“这个怎么做出来的。”
“茶有很多种，绿茶不用发酵，有炒青、烘青、晒青和蒸青四种加工方法，大多数绿茶都是炒制的。”
“炒？跟炒菜一样？那不是很简单？”
上官又寒摇头：“不，一点也不简单。一个工序不小心就毁了茶叶。制茶跟酿造葡萄酒一样，茶叶原本的品质已经决定了茶的品质。加工过程，只会让它变差，不会让它变好，所以好的成品，要天时地利人和。”
“好玄妙。”李展颜听得起了兴趣，也小心泯了一口茶。
茉莉花的清香和茶的甘香未苦，在唇齿间回荡，让人身心都放松下来了。
“就算是炒茶，也分杀青、揉捻、干燥三个程序。”
“听上去真的不难。”
上官又寒浅浅一笑：“采茶的通常在天还没有亮就起来了，因为他们要赶在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之前，把新发的嫩芽采下来。”
“我不懂为什么产量那么少。听说一亩茶园一年只能生产好的干茶十斤左右。”
“嗯，按照我的要求，一亩茶园只能产一斤干茶。”
李展颜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了看他带来的那个小茶叶罐。也就是说，一亩茶叶今年的产量都在这里了。
“一定是茶农没用心种，茶树不长叶子。”李展颜断言。
“不是，因为我只取芽尖的一片叶子，绝对不多。”
“啊，为什么？”
“因为只有那里最嫩。”
“呼，听上去好像也有道理。”
“采摘的时候，要十分迅速，不然人的体温会影响茶叶的口感。”
“啊，这个就很难了。”
“杀青的关键在于锅温、投叶量、时间和方法，这四个因素相互制约，完全靠工匠的经验和感觉。这就是为什么虽然现在有人作出了公式用机械来杀青，却始终达不到手工炒制茶叶味道的原因。”上官又寒说完又悠然喝了一口茶。
李展颜已经完全傻了。
“茶要入口有点烫，但是能接受，这样的温度喝，最好。因为香味和回甘能最大限度激发出来。”上官又寒提醒她。
李展颜忙低头喝了一口茶。
“揉捻这个过程就完全看工匠的手掌力道和手法了。每个人，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候捻揉出来的茶叶都不一样。”上官又寒拿起一根茶叶，举到空中，“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把每一根都搓成这样。”
李展颜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手中的茶叶细入针，中间圆，两头尖，而且，茶叶罐里面，每一根都是这样，她不由得咂舌。
“炒制还分三步。每一步都有讲究。”上官又寒抽了抽嘴角接着说。
“等等。你半夜找我来说了那么多，不会就是为了给我泡一杯茶，然后讨论怎么茶叶是怎么做出来的吧？”
“其实我想说的是，任何事情，想要做到极致，都急不得。且不说制作过程很繁琐，很漫长，必须要有耐心和恒心，就说要达到这个手艺也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反复练习才可以。所以，急不得。”上官又寒喝了一口茶，站起来，拍了拍那个茶叶盒，“这一盒茶就送给你喝。下午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受委屈了。这算是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