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剩把银缸照
逍林2016-11-24 12:423,539

  “误会?”秦峰加重了字音,“这如何是误会,君殇大哥是如何死的,你我一清二楚。”

  那一年灞桥送别,十里长亭,折柳相赠。“柳”谐音即为“留”他们固然都知道,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但是依旧希望这一次的战事可以胜利,他是常胜将军。

  要是没有后面的事情,他如何会弹尽援绝?此事在他的心里面已经成了一个茧子,他如何不怀疑苏钰?但是时过境迁,他好像逐渐清楚了很多东西。

  有时候,不是怀疑就可以解决问题的,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历史往往是漏洞百出,他没有能力去还原,但是他可以在后期的环境中去甄别。

  看一看,究竟以前是误会还是……还是君殇一命呜呼的事情,果真是苏钰所作所为。他仇恨当朝天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不过仇恨归仇恨,一切历史的云烟终于有过眼的事情。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好似枝头的残花一样,零落成泥在了晚风中。

  他嘴角的血渍是那样的红,好像红色的蔷薇花一样,带着一种几乎要糜烂的感觉。秦峰望着他的眼睛,非容的眼睛细长,那橄榄型的瞳眸中写满了一种释然与豁达的理解。

  他重重的一拳头落在了桌上,“那些都是苏钰花言巧语,你莫要让苏钰给骗了,他向来都是那种的!”秦峰皱眉,过了很久很久以后,终于长叹一声。

  “秦峰,喝一杯吧,何苦心浮气躁,你几乎要忘记了君殇大哥对你在多年前的叮嘱,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不过很多事情并没有改变,我们需要……”

  “你……”他的眼睛里面蒙尘了,语气因为震惊变得颤抖起来,就连拳头都开始震颤起来,他的衣袂跟着也是颤抖起来,朱红色的战袍好像一面旗帜一样,在猎猎飞舞。

  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怅然若失。

  “这是绿蚁酒,以前我们常常在一起喝酒的,我们与君殇大哥虽然没有桃园三结义,不过毕竟已经是难兄难弟,做什么总是有人可以帮助的。”

  “现在——”非容那颤抖的语声与秦峰一模一样,有歉疚,有责备,有淡淡的嗔怨与恼怒,“现在,他已经去了,但是事情并非如此,你何苦到了

  今日都耿耿于怀.”

  “非容兄弟,你变了,你变了……我几乎认为今日才是认识你的第一天,告诉我。”他看着坐在那里无动于衷的非容,非容与以前已经彻彻底底不同,以前,他是多么的想要给君殇报仇。

  但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消失不见了,那种雄心壮志与复仇的烈焰逐渐的消失殆尽,他是因为身体上逐渐的创伤这才变得意志消沉,还是因为其余的事情呢?

  他的目光望着手中的绿蚁酒,这杯酒,他以前与君殇坐而论道,也是喝过的,彼时,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横槊赋诗,青梅煮酒,现在,一切的一切终于还是去了。

  一切都去了。

  “我没有变,而是你过于偏执,你盖棺论定,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一边说,一边叹口气,良久良久的沉默,他的嗓音变得喑哑了起来。

  秦峰的目光望着窗外,竹林里面的风好像为了祭奠亡灵在吹响一曲无始无终的奏鸣曲一样,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然后他的目光看到竹林中的人,有人前呼后应,在招魂。这是他们每日必须进行的一个必修课,一个在前,惊呼一声——“回来。”

  一个跟在这个人的身后,断断续续的应声——“回来了。”他的目光望着这些招魂的人,然后走到了非容的身旁,暗暗的用力握住了非容的手掌,非容的手掌苍白,细腻的好像一块泛着柔光的温玉一样。

  “非容兄弟,你看看吧,你睁开眼睛看看,招魂,这是招魂,招何人之魂?百千万亿阵亡战士的忠魂啊,你现在都忘记了吗?”非容一个趔趄,人已经被动的给拉扯到了前面的位置。

  透过轩窗,他的目光看着逐渐消失在了竹林中的人,这两个人的影子缥缈的简直好像幽灵一样,一前一后,一远一近,一唱一和的去了。听起来声音很是诡秘,也很是奇异。

  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幽灵一样,也是悄然而逝了,竹林中,埋葬着他们最为信赖最为尊敬的大哥君殇,君殇已经死了,已经很多年很多年了。

  他们发誓要在一起帮助君殇复仇的,但是……他的心脏跳动的很是剧烈,几乎要从咽喉的位置蹦跳出来了,他的目光柔弱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我何曾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你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忘记的,难道我就可以忘记吗?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也是不会忘记的,但是这事情并没有彻彻底底的清楚,我们已经固执了这么多年,为何不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一看?”

  “我只知道,事实是他害死了君殇大哥。”他的口吻冷硬,语气执拗,简直是疯狂的无可救药。他的目光望着眼前的男子,良久良久以后,这才说道:“这事情疑点重重。”

  “这事情一个疑点都不存在!”秦峰的手握住了非容的手,用力的说道:“你好像已经,如婆婆现在也在墓园,有必要让你们都清醒清醒,你……”

  “跟我走。”他没有发现,身后的非容脸色已经很是苍白,因为情绪的激荡与身体本身的痛交织在一起,他的一张脸逐渐的血色全无,好像一张纸似的。

  那种白,不是白玉的粲然之白,不是高山之巅云团的洁白,是纸张一样的,经过漂白的,不健康的白。

  看起来是那样的触目惊心,门口的珠帘打起来,他因为冷,浑身几不可见的打了一个寒噤,大概秦峰已经忘记了,自己手中我真的是一个冰冷的瑟瑟发抖的人,这人的牙关咬紧,勉勉强强的跟着他往前走。

  他应该记住给他披一件重裘的,重裘就在旁边的云榻上,但是没有,并没有。

  此刻,两人往前走,很快就进入了竹林中,竹林密不透风,狼牙月,月如钩!照耀在了竹林中,一片瑟瑟的白色,墓碑也是白色的。还有一张白色的脸,要不是已经认识如婆婆十来年了,他们几乎会以为此刻站立在坟墓旁边那身体佝偻的女人是一个厉鬼。

  一个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厉鬼,良久良久以后,如婆婆这才看到竹林旁边的小路上走进来的两个人.

  他看到非容一个趔趄,已经让秦峰给拉扯到了前面,秦峰这时候才发现,非容身体瑟瑟发抖,脸色苍白,他立即将自己的给脱了下来,然后披在了非容的身上。

  “抱歉,不过我还是要你当着君殇的面,告诉君殇,不会为君殇报仇了,君殇大哥,现在我们三个人都来了,我多么想要与你说话。”

  “你——你做什么啊。”如婆婆责备的望着旁边的秦峰,伸手立即搀扶住了非容。

  “都说千年浮雪可以药到病除,但是我看并非如此。”他的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后,终于慢吞吞的叹口气。

  “我忽然发现自己浑身好冷,好冷。”非容的脸色比刚刚还要白,月光从头顶落下来,映衬在了那张脸上,那是一张非常恐怖的脸庞,白的简直不可思议,那种白,会给人一种非常冷厉的,非常诡秘的感觉。

  “君殇大哥,我们都来了。”秦峰一个人到了前面的位置,然后颓然的“噗通”一声,已经跪在了他墓碑的眼前。

  好像这墓碑是一个反射镜一样,可以将幽灵的世界与活人的世界合二为一,或者说,这两个世界原本就是同一个,而打通这两个世界唯一的一把钥匙,是秦峰的眼睛,那双诡冷的饱含热泪的眼睛。

  热泪盈眶……

  “如婆婆。我很好,事情到了今天,当有一个决断了,不是吗?”非容挣扎了一下,从旁边的位置到了墓碑的位置,然后并排跪在了那里。

  对君殇,他实在是有很多要说的话,不过话到嘴边居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沉默变得很是诡秘,黑暗复压过来,好像可以将周边的一切都给吸纳了一样。

  “当年,最后见到大哥您的时候,我们只看到了一片黄沙,一片枯骨,胜利的讯号居然需要那样多的人性命换过来,您总是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看来您是不畏惧死亡的,究竟您……释怀了还是没有呢?”

  “他是您的兄弟,称兄道弟之人,自然不会两面三刀口蜜腹剑,我宁愿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他实在是没有必要撒谎的,毕竟她还在我的手中。”

  “非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秦峰难以置信的望着非容,非容咳嗽了一声,“此事我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往常的恩恩怨怨都有误会,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事情原本就是一个迷雾重重的迷局。”

  “你怕?”

  秦峰的目光望着非容的眼睛,非容的眼睛黑苍苍的,带着一种风雨欲来之前的恐惧与茫然,秦峰的手重重的抚摸在了那坟墓上。

  “我怕什么呢?”非容问一句,咳嗽一声,最近他咯血的症状更加是有增无已,一片红色的血珠从口中喷涌而出,那种白色,白的让人不可思议。以至于,那种红色同样是红的让人触目惊心。

  两种颜色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与扩张。

  “你怕,怕苏钰,对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为了保护这里,你……你怕,对吗?”他的语声惊颤,但是在非容的眼睛里面也是划过一片淡淡的嗔怨,他的手慢慢的伸到了墓碑的位置。

  有一株金盏花开了,非容伸手,将墓碑下的金盏花给拔了起来,“我……有什么怕呢,一个将死之人,连死亡的威胁都可以置之度外,还怕带着你们去死吗?”

  “那么,你究竟是如何了?”秦峰曼声问,握住了非容那瑟瑟发抖的手,非容无言以对,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后,非容这才摇了摇头。

   

继续阅读:第十四章 不见九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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