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这次乖得很,一口就将那汤药吞进了口中。喝完之后还不消停,瞪大了眼睛瞅着邵以眠,时不时的还眨眨眼。
邵以眠瞬间就明白他是何意味,强忍着心底的笑意,绷着脸点了点头,赞赏道:“恩,不错,很乖!”
苏钰闻言,一双眸立马弯弯,眸光若是星辰,那弯弯的眸便是月亮。
看向苏钰的眸,邵以眠忽然想起了昨晚皎洁的月,那月亮的样子便如苏钰的眸一般,一时间,邵以眠竟然觉得眼前的叶昱有几分像是苏钰,心底忽而腾升无尽的思念,连眸光也变得有些朦胧迷离,无尽的情意自那一双杏眸而传递。
手下盛着汤药的动作停了,邵以眠呆呆的看着叶昱面具上之露出的那双眸,移不开目光了。
苏钰察觉邵以眠的异样,忙伸手在邵以眠的面前晃了晃:“叶奕?”
“恩?”邵以眠恍然间回神,心中有些诧异自己怎么会因为叶昱而想起苏钰,君殇大哥说过,两人的长相无半点相像的,眸光微闪无意间扫过苏钰那张粉嫩的薄唇,心头一滞,想起昨日怎的喂药他都喝不下去,自己无奈用嘴对嘴的方式渡药给他……
莫名的,邵以眠的面上,通红一片。
为掩饰自己心底的不平静,邵以眠忙盛了一勺汤药,递在叶昱的唇边。
苏钰疑惑邵以眠的慌乱,却还是乖乖的喝着药,怎料喝着喝着便盯上了邵以眠面纱下的面,左瞧瞧,右看看。
心中疑惑的很,这眼前人的面纱明明的白色的,可是为何脸颊处隐隐的透着红呢?除非,对方在脸红。
思及此,苏钰竟想也未想,看着邵以眠的眸便直言问道:“你脸怎么那么红?”
邵以眠神形微顿,心想自己戴着面纱呢,叶昱怎么会发现自己脸红!一时间,邵以眠只觉得自己尴尬无比,本欲递给苏钰的汤药,因自己手抖了一下,洒在苏钰的手和被子上了一些。
“洒了!洒了!”苏钰被烫到,叫了一声,反应过来忙将自己的手抬高在空中甩了甩,被烫到的地方,立刻殷红一片。
邵以眠见此忙将汤药碗放在凳子上,从怀中拿出帕子抓住苏钰的手腕就为他擦拭,一边擦一边在苏钰的手上吹着冷气,希望能将苏钰手上的灼热感冷却些。忽然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邵以眠松开抓着苏钰的手腕,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通体发白的瓶子,快速的将瓶子打开,将其中乳白色的液体倒在手中一些,忙将那个倒满烧伤药的手覆盖在苏钰被烫到的两个手背上,满满的转动,好将自己满手的烫伤药全部抹在苏钰的手背上。
按摩了一会儿,邵以眠抬起自己的手。苏钰看着自己的手暗暗吃惊,这药果然奇效,苏钰觉得自己的手背不仅没有那种灼热感了,而且,被烫的地方,也没有那么红了。
忽然瞅见邵以眠额角的丝丝薄汗,想到方才她手忙脚乱,紧张自己的样子,苏钰的心底没由来的一暖。
邵见苏钰的手背涂过药之后没有那般红了,邵以眠一颗揪紧的心放松下来。将烫伤药的瓶子盖好,收回自己的怀中,抬头见却无意间撞进了苏钰紧盯着自己的眸光里。
那双眸清澈见底,眸底微微的泛着涟漪,一层一层的涟漪聚集,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像是要将邵以眠吸进去。
看着苏钰面具下的那双眸,邵以眠只觉得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四目相对,一时间,连空气都凝结了。
“咳咳!咳咳!”
苏钰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将邵以眠唤醒,忙看向苏钰,邵以眠眸中关切,道:“你没事吧?”
冲着邵以眠摆了摆手让她放心,苏钰伸出手自上而下的抚顺着自己的胸口,片刻之后,感觉胸口好些了,眸中含笑看着邵以眠关切的目光,道:“没事,已经好了。”
邵以眠面上的紧张之色慢慢柔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心。
看了一眼手中的汤药,热气在一点一点消散,心中担忧若是这药凉了,药效会减退,邵以眠眸中盛满急色,启唇道:“这汤药得及时喝了,若是再放凉些,怕是要失效了。”
苏钰闻言忙点了点头,道:“恩,好!那就快些喂我喝吧!”将话说的极为恳切。
闻言,邵以眠忙又给苏钰盛了一勺,递到他嘴边,苏钰一口吞下。
一时间两人无话,空气中只剩下了盛药,喝药的声音。莫名的,两人心底都有一种感觉,觉得当下的时光实在是难得,偶尔两人的目光相遇,皆是深深的互看一眼,又快速将目光移向别处,脑海中依旧闪现着对方方才眸中的光芒,只是想起,便觉得有些心动。
这陌生的感觉,让邵以眠又惊又觉得有些期待。
因知道对方是邵以眠,苏钰心中自是坦然的很,他与邵以眠本就两情相悦,即便是心动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总算,这汤药是喂完了。
将空的汤碗放置于凳子上,邵以眠让苏钰伸出手,苏钰不解,但还是依照着去做了。
看着苏钰伸至自己眼前白皙的一截胳膊,邵以眠伸出右手放于他的手腕处,苏钰这才明白她是要为自己把脉。
邵以眠这边屏气凝神的为苏钰把着脉,苏钰也没闲着,目光紧盯着邵以眠的脸,目光从邵以眠头顶发髻的蝴蝶步摇移至她弯弯的柳眉,又从柳眉处看向她的杏眸,将她眸中的凝结的眸光瞧了个仔细,再往下看,便看不见了,皆被她用白纱遮住了。
可目光依旧移不动,在邵以眠面上的白纱处仔细的瞧着,竟真被他瞧见了邵以眠鼻唇和下巴的轮廓,若隐若现,似有似乎,苏钰心中只觉方才邵以眠端着汤药走向自己的感觉又来了。
惊艳!满满的惊艳!
此番大病再见邵以眠,苏钰心中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毕竟那日两人争吵,说是再也不见的。
彼时,两人,一人戴着面具,一人戴着面纱,邵以眠不愿回答自己问得那个问题,只怕心中也是在谨遵那句话——再也不见。
说好了再也不见,既然不得不见,那我便戴着面纱来见,总归是,没有食言。
猜到邵以眠心中所想,盯着邵以眠的眸光收回,苏钰一时间有些怅然。
把了苏钰的脉象,已基本如常,邵以眠安心了。
收回手,邵以眠看着苏钰道:“这汤药,再喝上三日的,你的肺热之症,便可大好了。”
苏钰闻言,看向邵以眠忙问:“我这病,可是你为我医治好的?”
觉得这个没有隐瞒的必要,邵以眠冲着苏钰点了点头。
“不是说不再见么?”见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自己的病果然是邵以眠为自己医治好的,一时间心中激动,不该问出的话,却陡然从口中而出。
问完,苏钰就后悔了。
自己问得这番直接,岂不是要让邵以眠尴尬了。
果然,苏钰见邵以眠面纱下的面上又隐隐的透着薄红。
邵以眠一时无语,眸中微闪,知晓苏钰已经发现自己其实就是叶奕了,便也知道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暗暗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向苏钰,眸光幽幽,道:“是啊!是不打算再见的!”微不可闻的一声叹,眸光定然许多,又道:“可是我总该不能见死不救。”
苏钰闻言心中一暖。
心中思料此时是不是最佳的与邵以眠和好的时机,是否自己再讲几句软话,两人的关系就又会同之前一般。
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脑海中努力搜索着适合讲出口的话。
岂料苏钰这边还没想好,邵以眠看上他的面便道:“不能见死不救是医者的本分,这是我的责任,我推脱不掉的。”心底有一刻挣扎,口中的话却依旧是说出来了,邵以眠又道:“叶昱,我们说过的,再不相见,所以我这两日不论是为你医治,还是给你喂药,皆戴着面纱。所以……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那“再不相见”仍旧有效。”言外之意便是,我不能见死不救,但是我依旧没有原谅你。
苏钰心底一沉,脑海中搜索了半天的软言细语却在顷刻间变成空白。
心里沉甸甸的有些难受,就好像有人将你破碎的心给粘好了,你正在愈合,岂料,对方又在你愈合好的伤口上狠狠的划了几道。
顿时,鲜血淋漓。
可是,自己身为男人,又怎能将面子丢了去。
苏钰心间滴血,面上无波,嘴角想要努力勾起一抹笑容,脸却僵硬的像是块石头。无奈,苏钰只好点头道:“我记着呢!自然!”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空气之中开始凝结着冷寂。
邵以眠静坐着,只觉得周身不畅,看也没看苏钰的面,便道:“你好好的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给你喂药,我先回去了。”
“好。”
邵以眠起身便走,未曾有一丝留恋,出了房门,转身便将门关上。关门的手陡然垂下,头也微微的低垂着,眼瞅着自己的鞋面,站在苏钰的房门口顿了片刻,眸间落寞一闪而过,邵以眠心中微堵,一时间竟然有了失魂落魄之感。
转身,步子有些虚浮朝前走了去。
本是要走回自己的院子的,岂料步子竟自己做了主,堪堪的朝花园的方向走去。邵以眠心神哀然,便随了脚下的步子。
在那百花绽放处停了下来,邵以眠看着眼前的美景,心中没有半分愉悦,只觉得落寞的厉害。
身子慢慢蹲下,双臂将自己环绕,看着眼前在风中舞动的百花发呆。
说狠话的是自己,后悔的是自己,难过的也是自己。
自作孽不可活么?
方才在叶昱处,自己并不是感觉不到叶昱想要和好的心情,自己明明感受到了啊!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等他先讲话讲出来呢?明明自己的心里是因为忧心他才会前去为他诊治,怎么就偏偏要说是医者的责任呢?明明自己早就原谅他了,为什么要嘴硬说自己还未曾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