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以眠闻言将桃桃收进自己的袖口内,兀自的叹了一声,抬起头便看向他,看了有些许时候,便怅然的开口道:“苏钰,我虽然性格有些腼腆,容易害羞,可是我并非是那种躲躲藏藏,不敢正视事情的人。你心里的意思,我并非不明白,我也可以直接的告诉你,你心里于我是何情意,我心中于你便是一样的。可是苏钰,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同你说清楚,那就是关于你与年姐姐的婚约之事。”微不可闻又一声叹,邵以眠眸中光芒幽深不见底,哀然一片,便开口道:“苏钰,我且就同你说明白了,只要年姐姐与你的婚约在一日,我们便不能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在一起,当然,像你方才同我说的那般的话,也不应当再说了。”
一番话说的苏钰心中无比的愧疚。
倒不是因为方才与邵以眠的那句玩笑话,而是因为邵以眠口中提到的他与邵以年的婚约。
对于这件事情,苏钰也很无奈,也很痛苦,也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也因这件事,苏钰于邵以眠之间便是有了一个巨大的鸿沟的。
而让苏钰觉得痛苦无比的是,这个婚约,一时间他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将其一干二净的抹去,也因此,他与邵以眠之间,便是不能够名正言顺的在一起的。
其实苏钰心里对于邵以眠刚才说的话是非常认同的,也因为潜意识里的默认,让苏钰觉得自己非常的无能。
此时此刻,苏钰不能给邵以眠任何的答案。
周身的力气便是像被抽干了一样,苏钰只觉得心神俱疲,他忽然不想用自己这幅样子来面对邵以眠,他怕她会看不起他。
将手放于邵以眠的床榻上,支撑起身子便站在了床边,眸光不敢放于邵以眠的面上,苏钰低着头开口道:“以眠,你说的我都懂,也都明白。”顿了顿,话里的声音又低了一个八度,又开口道:“我……”眉头狠狠的皱起,苏钰艰难的开口道:“我去为你唤御医来给你腿上的伤换药,换过药之后,你再在此休息一晚上,明日……”一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向镶嵌进血肉里:“你就走吧。”话毕,不等邵以眠的回复,人便已经快速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苏钰离开的背影,邵以眠有片刻的茫然,茫然之后便是满满的无助与心痛。
可是刚才口口声声跟自己说想要让自己以身相许的那个人也是他啊!他……就真的不能坚定的同自己说些什么么?
哪怕一句,我不喜欢你的年姐姐,我只喜欢你……这纸婚约是无奈之觉,我会慢慢想办法的。
诸如此类。
他应当说一些的,应当让自己心里有底的,可是此时,邵以眠只觉得……无边的落寞席卷而来,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不仅仅如此,这种感觉,将她用来武装自己的淡然与坚强吞噬的一干二净,邵以眠只觉自己此时此刻便像是一个不着一丝一缕的人茫然的站在陌生的大街上,大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她无助,彷徨,又异常的无奈——就像是不知道该如何从这个陌生的环境中逃脱一样,邵以眠也不知道该如何从苏钰与年姐姐的那一纸婚约之间逃脱。
她爱苏钰,要是看着他娶别的女人,便当真生无可恋了。
罢了罢了!既然方才苏钰都那般说了,自己便识趣些明日一早便走吧。
这般思定,邵以眠动了动身子便覆又钻进了被子里,约摸半柱香的功夫,御医便过来了,为她细细的瞧看了瞧看伤口,换过药之后便退下了。
今夜邵以眠躺的甚早,可却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大早,苏钰便派了人过来安排邵以眠回宰相府的诸多适宜。许是苏钰也也急着让邵以眠走吧,便是连早膳也未同她准备,只差了四名宫女将她的衣物收拾了,便安排胡言带她出宫门。
至始至终,邵以眠都没有看到苏钰的面。
胡言将邵以眠送至宫门口,眸光递至她身后的马车,只是一眼,将眸光收回便看上邵以眠的面,开口道:“二小姐,您身后的马车便是为您准备的,车夫已经在旁候了许久了,请二小姐上马车吧!”
早知道要走,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邵以眠却有些不舍得了。
目光越过眼前的胡言看上这宫门,仿若要通过宫门看见层层红墙之后的苏钰。邵以眠不是舍不得这宫内的荣华富贵与八珍玉食,而是舍不得苏钰,舍不得他这个人。
有时候邵以眠就在想,要是苏钰不是皇上就好了,那么他身上就没有这么多的责任,更加不会有同年姐姐的婚约。那么两个人就可以生活在一起,在一处僻静的山头建上一间茅草房,草房前面种上自己喜欢的花花草草,再种上一些蔬菜,养几只鸽子,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
如果可以这样,就好了。
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将眸光收回看向胡言的面,面上牵强的几抹笑容让人看着心疼无比,笑意渐深,便开口道:“谢谢胡公公,今日我便是要走了。虽说在这宫中住了这几日,却是今日才见到够公公,当日你去宰相府一事我还记得的,也不知公公是否还记得。若是公公还记得,那便受以眠一拜,当日是以眠不甚懂事,为难了公公,还请莫要放在心上。”话毕,便是朝胡言深深的一拜。
“二小姐折煞奴才了!”胡言见此慌忙便去搀扶邵以眠,口中道:“那日之事老奴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老奴当真受不起二小姐这般大的礼,二小姐,快请起吧!”
如此这般,邵以眠才缓缓的直起身子。
看着胡言,便开口道:“如今我要走了,便是劳烦你平日里将苏钰照顾好,如此,以眠在心中便也是感谢万分的。”
“二小姐说的哪里的话,皇上是老奴的主子,奴才照顾主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二小姐放心吧,奴才一定能将皇上照料妥帖的。”
“如此,甚好!”
心中思料着应当是没有旁的话交代了,邵以眠转身便走至马车的方向,至于马车前,踩着踏阶一步一步的走上去,走至马车的车帘前,抬手将马车的车帘掀开,手却顿住了。
眸中蕴藏有晶莹之物,想了想,便回身看了这宫门一眼,见宫门门口除了胡言便再未有旁人了,遂收回眸光,探身进了马车内,掀起车帘的手后而收回,马车的车帘徐徐落下。
只听的马夫长鞭一挥!
“驾!”
马车便在洪厚的一声之后动了起来,扬长而去。
马车刚走,宫门后站着的苏钰便走了出来,眼眶红红的,眼圈内有明显的血丝。
胡言见此忙置身于苏钰的身前,行跪拜之礼开口道:“参见皇上。”
苏钰同他挥了挥手便道:“起身吧!”
话毕,竟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胡言瞧着,心里便也觉得不甚舒服。心中明白苏钰是因与邵以眠的事情而这般的惆怅,想要开口劝说几句,却因自己是奴才,而苏钰是主子便犹豫了片刻。
心中担忧之意渐重,胡言便也是不顾及主仆之礼的,瞧看上苏钰的侧脸便开口道:“皇上,方才为何您不亲自送以眠姑娘呢?方才以眠姑娘走的时候,见你没有出来送,着实是伤心的很,那模样,看着让人挺心疼的。”苏钰明明躲在这宫门的后面,却是见邵以眠独自离去也不出来与之相见,到底心里存的是什么想法,才会有如此之举。
苏钰又何时不曾知晓邵以眠会因他没有相送而难过呢?他知道,都知道。可是,见了又能怎么样?更何况,就算见面了,苏钰也不知道该跟邵以眠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见,任何离别都会让人心生不舍,这般的话,倒也少了几分不舍。
胡言见苏钰闻言并未回话,便不再问了的。
想必皇上心中已有打算,若是自己再多加参言,恐是多余。
苏钰看着邵以眠坐着的马车离去的地方看了许久,直至马车走至一个路口拐弯,只留下车身后层层灰尘的时候,将目光收回,负手而立转身朝向宫门口走去。
“胡言,走吧。”
胡言慌忙跟上。
因知晓邵以眠今日回府,虽不知她是今日的什么时辰回府,邵以年与木昙便也一大早的就跑至门口等着了。两人便是下定决心的,不论今日邵以眠什么时辰回来,两人都在此处等着,等到邵以眠回来位置。
因此,当邵以眠乘坐的马车停到宰相府门口的时候,邵以眠掀开马车的车帘从上面下来,看到门口翘首以盼的邵以年与木昙时,眸中满满的吃惊。
彼时邵以年与木昙便也是看见了邵以眠的。连吃惊都来不及,便兴奋的冲着邵以眠跑了过去,三人立刻激动的抱做一团,知晓这门口并非是适合谈话的好地方,三人商量着便一同回了邵以眠的院子。
邵以眠故意将木昙支开,让她去泡茶,伸手拉上邵以年的手,两人双双的进了邵以眠的卧室。
邵以年下意识的看了看方才木昙离去的方向,其实她心里想着是将这些事情也告知木昙的。通过与木昙相处的这几日,邵以年能感觉到木昙对于邵以眠的忠心,本来她身边就缺少了体己的人,木昙又是最好的人选,可是……邵以年发现邵以眠好像并不这么想。
进了屋,邵以眠准备将这几日在皇宫内的事情告知邵以年,可是回身却见她似乎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愁眉不展。
盯看上她的面,心中关切之意渐盛,邵以眠便开口道:“年姐姐,怎么了?你可是有心事?”
邵以年听闻邵以眠关切的言语怔了怔,回神便看向邵以眠的面,开口道:“以眠,我大概能猜到你要同我说些什么!我就想问,你方才为何将木昙支开呢?其实……她不是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