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还对她千恩万谢来着。
“不过,王妃钱袋里的钱还真少,我本来想代你付账,结果,里面只有二两银子,还有一枚不值钱的玉佩,一根竹签……那顿饭一共是十五两银子,所以呢,王妃还欠着在下十三两。这玉佩就当做抵押了,刻了一个云字,不过看不出什么玉质。至于这枚竹签……”
南宫羽作势从蓝布包里取出一只新簇簇,泛着青翠色的竹签,瞄了一眼,唇角立刻逸出兴味的笑意来,“没想到是一只姻缘签,良辰美景奈何天,花好月圆……”
云出的脸立刻像充血一样变得通红,她咬着牙,恨恨地冲南宫羽说道,“还给我!”
“抵押品呢,怎么能还?”南宫羽很厚道地笑笑,而后把小蓝布包重新塞回怀里。
云出简直气红了眼,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也不想去了解。
可是那枚玉佩,是娘亲留下来的唯一东西。
而竹签……
小树说,那不是真的,是唐三假造的。
这也是,唐三留给她的唯一东西。
很多东西,你失去了,你也许再也无法挽回了,那就保住目前能抓住的,保住回忆,让自己不要再失去,更不要忘记。
南宫羽本来只是想逗一逗她,没料到她真的那么着急。
见云出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一副不抢到手不罢休的架势,南宫羽下意识地躲开,身体擦过云出,轻盈地旋到她的身后。
以他的功力,他可以将她完全玩于股掌。
包括,刚才酒馆的那一幕,她那么卖力地表演,他如何不给面子呢?
却也不过是玩于股掌罢了。
可是,明明知道自己抢不到,云出还是迅速转身,又朝南宫羽扑过去。
南宫羽这样戏弄了几次,见她还是不依不饶的,也觉得无趣,正想直接跃走,可再转身时,忽而愣住。
云出不知何时已经哭了。
这个丫头一向半真半假,真假不辨,所以,他也不知道她此刻的哭到底有几分真心。
可是云出确实哭了。
脸憋得通红,眼睛更是红得像只兔子,泪水涟涟,那么悲伤而委屈,像被欺负得厉害的孩子。她索性蹲了下来,无助地抱着膝盖,低着头,抽泣着,哭泣。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坏……那么坏……”
她不过,不过是想好好地过此一生而已。
照顾好孩子们,照顾好自己,偶尔做一些让自己大快人心的事情,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计较地过此一生。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得不同了呢?
小渔村的屠杀,唐三的离开,他们那么千辛万苦,那么孤注一掷,却终究,不过是他们眼中可有可无的笑柄。
一句话生,一句话死,一句话前功尽弃,一句话给之希望,一句话食言弃义。
大概,是真的醉了……
所以,不能再一笑置之,不能再屡败屡战。
那晚的变故后,她一直没有哭,因为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即便是思念,也只能在午夜梦回,看着空荡荡的,或者蒙着蛛丝网的屋梁,默默地忍住。
因为,如果心痛了,就再也没有继续前进的勇气。
那人蓝发白衣,决然转身的样子,终于化成那枚竹签,带着往昔的音容笑貌,温暖着寂冷的无望。
可连这些,也要被他们,无所谓地剥夺,不在意地笑谑。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坏呢!
南宫羽有点措手不及,他默然了一会,随即掏出那个蓝色布袋,放在云出前面的地上,“算了,那顿本是我请王妃的,王妃这么卖力地陪着我喝酒……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对我说的话。”
说完,南宫羽有点讪讪,他起身,抱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文士服在夜风里翩跹不定。
“南王殿下,先行一步,明日羽再于南院恭候。”
他走得利落洒脱,只是长街寂寂,暮色愈沉,他渐渐融进暮野的背影,显得如此寂寥落拓。
云出仍然在哭,她慢慢地伸出手,将布袋捏在手里,握紧。
其实心里很清醒,也明知道很丢脸,她想让自己止住,大概真的是醉了,只有醉了,才会做出这么丢脸、这么自曝弱点的事情。
可是止不住,身体已经不由她控制,那泪水仿佛不是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连绵不绝,哽咽得几乎要不能呼吸。
阿堵在旁边看得担心不已,南司月也微微侧过身,静静地站在原地。
谁也没有开口。
然后,她重重地抽了几声,全身使不上劲,膝盖一软,突然往后面倒去。
阿堵惊呼一声,正想上前接住她,不过,另一个人的速度似乎更快。
紫纱扬起,又安安稳稳地落下。
南司月疾电一样闪到云出的身后,单膝扣地,伸出手臂,准确而安全地接住了她。
然后,他将她打横抱起,站起来,不去管目瞪口呆的阿堵,淡淡道,“回去吧。”
云出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脸上兀自残留着未干的泪痕。手垂了下来,握成一个拳,手指几乎扣进蓝色布包里,那么紧……
其实,本文还应该有一个简介:小人物的憋屈史……哎。
云出这一醉,也算是惊天动地,丢人现眼了。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发现自己好生生地躺在床上,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
再环顾一下周围,这个房间的摆设和装修貌似有点眼熟,略略想了一下,云出马上想起自己醉酒的事情,而这间屋子,正是昨天与南司月‘共处一屋’的地儿。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她悚然一惊,赶紧掀开被子跳下床,手一台,便看到了自己牢牢拽着的小布包。
眼神顿时黯了下去,云出将布包打开,将里面的玉佩和竹签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贴身的内衫里。
南宫羽的事情,是她太轻敌了。
其实,也怨不得她,云出之前虽然骗吃骗喝所向无敌,但那些都是乡下的土财主,都是一些处世不深的普通人。
可南宫羽是谁?
他是四殿之二,四殿在王朝里的地位,便像是勾魂使者一样的存在。
她这点小伎俩,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