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羽的脸,就在这个白亮亮的光线里,越来越模糊,渐行渐远,成为一幅疏淡的水墨画,煞是好玩。
“我一见你来了,就知道……知道自己不会死……”她傻傻地笑,笑得像个白痴。
“为什么?”南宫羽皱眉问。
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不会杀她?
“因为……因为我这么有趣,夜嘉……肯定不会让我死的……”云出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句话,然后头一垂,晕了过去。
嘴角仍然挂着那抹充满戏谑的傻笑。
只是,这抹笑,此时在南宫羽的眼中,却有种难言的睿智与洞悉。
确实,夜嘉在昨夜特意吩咐过,先不要动云出。
南司月的种种表现,让夜嘉对云出这个人兴致盎然,他要将她留着,慢慢赏玩。
看来,她是豁出去了。
“算了,这次算你赌对了一次,不过,你这么对待大哥,只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己慢慢受着吧。”南宫羽竟然微微一笑,摇摇头,将云出拦腰扛起来,斯斯文文地朝大账后面的一个堆放草料兵器的小帐篷走去。
进了帐篷,南宫羽不甚客气地把云出丢在草料堆里,见她衣衫单薄,手臂肩膀几乎都裸露在寒冷的空气里,呼吸喷着白雾,苍白的小脸拢在雾气后,实在有那么点可怜。
他又折身出去,从阿妩丢出来的东西里把披风和蓝布包捡了起来,放在云出旁边,然后,手扳过她的肩膀,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伤势。
还好,不过七八处骨折吧,肋骨和内脏并没有多大的损伤,虽然会吃点苦头,但不会致命。
见状,南宫羽也放心了,他没有给她包扎,反正迟早还会伤得更重,包扎了也没用。
不过,南宫羽也不是全然没有人情味,至少,他出去后,还吩咐了一声,“她身上的东西,谁都不许动。”
他还记得上次他拿那个蓝布包威胁她时,女孩凄楚的哭泣。
守卫喏了一声。
南宫羽先去探望老鬼,上次瞎眼的事情还尚可,这一次,却被一个小姑娘巴巴地找上门,废了自己的根子,这种事情,一向骄傲,视人命如草芥的老鬼一时半刻,根本接受不了。
这件事,当然得先压住,传出去,丢人现眼!
这次真是牙齿打落和血吞了。
所以,这营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云出一个不知好歹、上门勾老鬼大人的一个淫-荡女子,但被睿智的老鬼大人给打了出来。
老鬼当然不依不饶,在床上厉声吩咐阿妩,去把云出碎尸万段。
南宫羽将夜嘉的旨意说了好多遍,才算安抚住他。
四殿虽然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但对夜嘉都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轻易造次。
“陛下只是吩咐不把她弄死,可若是弄残废了或者弄毁容了,应该不算抗旨吧?”阿妩突然笑笑,美目流转,婉声道。
“我劝你最好不要做,就算要弄伤,也要伤得看不见,摸不到线索,不然,以后南王清算起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南宫羽摇着扇子,不紧不慢道。
阿妩冷哼一声,冷声道,“你该不会也看上那个丫头了吧,怎么处处为她说话!”
“看上她?或许吧。”南宫羽作势想了想,竟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见阿妩面色突变,南宫羽淡然一笑,扇柄一转,拍在阿妩的肩膀上,“你以为她是你?能让众生颠倒?也只有看不见的南王和那个傻里傻气的唐宫主才会看得上这种毛丫头。”
阿妩松了口气,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宫羽道:“说起来,这些年没见你对哪个女人动过心,怎么,是发愿要当和尚了,还是对以前的死鬼未婚妻念念不忘?”
阿妩话音未落,南宫羽的扇子突然一收,露出钢筋制成的扇骨,逼近阿妩的喉咙,本来温和秀气的眼睛,也凛然若寒冰。
“我警告你,你的嘴巴没资格提起她,再听你提一次,你就死定了。”南宫羽的声音也形如寒冰,扇骨往前一送,在阿妩优美白净的脖子上留下一条长长地血痕。
阿妩的笑容凝在脸上,恨恨地‘哼’了一声。
南宫羽这才挪开扇子,转而扇了几下,又是一副落魄书生的模样。
“不提就不提,二哥那么凶,真是吓死人家了。”阿妩摸了摸脖子,将血痕抹掉,脸也换得飞快,“二哥刚才不是说,怎么样才能不露痕迹地折磨那个小丫头吗?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阿妩眨眨眼,笑得妩媚。
南宫羽狐疑地看着她,见她这个样子,不免有点头疼。
阿妩其它本领没有,怎么折磨人的法子,却是层出不穷。
而且,和其他女人不同,她一向不喜欢折磨男人,唯喜欢——折磨女人。
到了傍晚时分,南宫羽才抽出时间,去那个小帐篷里探望云出。
云出已经醒了过来,裹着披风,缩在草堆旁疼得呲牙咧嘴,哪里还有方才半分泼辣样。
“怎么,很疼?”南宫羽蹲过去,笑着问。
云出抬起头,瞄了他一眼。
她的脸没有刚才那么白了,而是红得出奇,红扑扑的,好像一块烧烫的铁烙。
大概是发烧了吧。
南宫羽想。
不过,他没有去摸她的额头,不知道为何,被阿妩这样说过后,南宫羽突然不想表现一丝一毫的关心了。
“疼。”云出嘶嘶地倒吸着气,直言不讳,“可是心里还是挺……挺痛快的。”
南宫羽怔了怔,然后一哂,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这么做太冒险了。”他淡淡道,“筹码太重。”
云出嘿嘿一笑,笑声抽痛胸口,又是一阵咳嗽,“我所有的筹码,本来就只有自己。所以,爱也好,恨也好,都只能倾尽所有。”
南宫羽默然。
“等一下,如果你实在受不了,就用这个自杀吧。”他看了她很久,然后递给她一块尖利的破瓷片,云出却将手往后缩,并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