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初时都没甚在意,这正街宽阔平整,时常会有马车在上面疾奔,京城里的人们,早已经学会了从马车的速度来推断马车里主人的身份高低,一般情况下,身份越高的人,那马车的速度也就越快。如果是夜嘉微服,其速度更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大家见怪不怪,远远地听到声响,也就知趣地躲开了。
云出也退到了一边,刚好站在一家饭馆的门口,等马车及近的时候,只听到哗啦啦碗碟破碎的声音,从饭馆里突然飞出了一个小孩,看样子,似被店小二抛出来的,“你这个小蛮头!还敢去厨房偷东西!”
云出怔了怔,那小孩便擦过她身边,啪地一下摔到了道路中央。
小孩这一下似乎摔得不轻,蜷在石板路上,半天爬不起来。
眼见着那轰隆隆的车轮即将压了过来,云出稍一迟疑,人便冲了出去。
她也并不是真的盲勇之人,当然知道这一冲出去,能不能将小孩拖回来尚属小事,自己也极有可能受到池鱼之灾,可是——这个小孩,此时蜷缩在道路中间哀哀出声的小孩,太像从前的自己了。
她小时候饿得不行,跑到厨房偷剩饭的时候,也曾被人这样丢了出来。
仿佛历史重现,因而,不能继续无动于衷。
她冲到了街道中央,车轮压了过来,云出也算眼疾手快,抄起刚才冲来时拿起的一根短木头,卡在了车轮前,另一只手则抱着小孩的腰,就地一滚,眼见着就要脱离困境,无奈那马车太过坚固庞大,只听到短木卡擦一声断裂开,巨轮又继续行驶了。
厄,为什么大家会觉得那一吻不自然呢?呵呵,既是闷骚,有闷当然也有骚,突然想吻了,就尝了尝,也没怎么过分,至于有没有人在场,哈哈,南司月如果介意这种虚妄的东西,那就俗了……嘿嘿。
那卡擦声响起的时候,云出的心脏几乎骤停,她下意识地将身躯曲起来,护住头颈,也顺势护住那个小孩。
如果注定要被撞一下,至少要将伤害降到最小。
她怀里的小孩却在这时陡然惊醒,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双腿一蹬,猛地挣了出来,还顺势将她使劲地推了一下,自己则借着一堆之力落到了街道旁边,紧接着,他利落地爬起身,看也不看云出一眼,撒着腿跑了,嘴里还牢牢地叼着一块鸡屁股。
云出极度无语,可是,此时想骂人只怕都没时间了,她已经被小孩重新推到了马车的正中央,马儿嘶鸣,步伐未慢,那咕噜噜的车轮,已经重重地压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闭起眼,心中暗暗祈祷:骨折都行,千万别毁容啊……
不过,她似乎既没有骨折,也没有毁容,因为,在最后一刻,马车停了下来。车轮几乎压到了她的衣角。
云出睁大眼睛,看着面前那两个大大的红木车轮出了一会神,然后,双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这时,从马车车厢里钻出一个脑满肠肥、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冲着外面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老子赶着进宫有事,谁把老子的车停下来了!”
车夫诺诺地哈了哈腰,一脸懊恼地瞪着站在骏马身边的人。
云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人。
方才,正是那个人力挽狂澜,也不知道对那两匹本在狂奔的马施了什么法术,它们竟然乖乖地收住蹄子,还乖顺地在那人的手背上蹭了蹭,打着鼻息,甚是亲昵。 `` `
面前这人,是名很陌生的男人,衣着也极怪异,大凡夜氏王朝的男子,多穿丝袍,或者布衫,剪裁简单合体,颜色也素净,头发或者用发冠束着,或者随意地拢在脑后,很雅致干净。而面前的这名男子却穿着一身皮草,深黄色带条纹的兽皮,领口,袖口都镶着黄色的毛边,底下则是同色、似裙似裤的围布,腿上绑着高高的筒靴,很牢固,像牛皮,但又比牛皮坚韧。
至于头发,黑色中有点带褐的头发竟是卷曲的,大概齐肩,随意地披散下来。
“啐,原来是蛮族人,晦气!”那中年胖子瞅了他一眼,白眼一翻,朝地上吐了吐口水,似再多看一眼就玷污了自己的眼睛似的,扭头不耐烦地催促着车夫,“快走快走,陛下还在宫里等着老子领赏呢。”
车夫也不敢怠慢,在马腹上甩了几鞭,继续从大街上奔驰而去。
那人则将身躯一侧,笑眯眯地给他们让开道路,等马车驶远,他才转过身,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看着云出,“姑娘受惊了。”
“没怎么惊到,说起来,还没谢谢你呢。”云出又重重地看了那人一眼:二十四五岁上下,皮肤黝黑亮泽,不难看,甚至可以说,长得挺好看挺吸引人的,五官深刻清晰,像野地里铺天盖地的野草一样,生机勃勃。
她心里没来由得生出些许好感来。
“不用谢,刚才那个推你的小孩和我有一点关系,我有义务为他的恶劣行为挽回一点颜面。”那人笑了笑,露出两排白净的牙齿,“我叫御珏,御珏的御,御珏的珏。”
“我是云出,云出的云,云出的出。”云出也学着他的样子,笑眯眯地自我介绍道。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救那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他也是我们蛮族的,你们夜氏王朝的人,不是很讨厌我们吗?”御珏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很真诚,似乎真的在探索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蛮族人不也是人。”云出挠挠头,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那什么,御珏,大恩不言谢,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正打算闪人,云出又似想起什么,凑过去一脸好奇地问,“喂,说起来,你刚才怎么让那些马听你的啊?”
这些达官贵族的马,平时便被骄纵惯了,比寻常的马匹桀骜难训许多,就是一直照看它们的车夫也常常拿它们没办法,怎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野小子,就可以让它们服服帖帖?
“我能与任何生物交流的。”御珏又笑了笑,露出他整齐抢眼的牙齿,“而且,我还会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