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探子将这个消息带给长老的时候,长老也有点吃惊,默然了一会,随即道,“不要让他们再从神庙里出来。就让他们就死在庙里,作为给诸神的祭品吧。”
属下领命,下去依令将他们围困在神庙中。
待叮嘱完后,长老微微侧身,看着依旧站在堂下,若有所思的御珏,轻声道,“你去把草植接回来吧,他在外面随便结识不相干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事。老师如果愿意,也随着草植一起回来吧。就说族内很快有大事要发生了。”顿了顿,长老狭长妖媚的眼睛轻轻敛起,“那位南公子,只怕并非寻常的王朝中人。”
御珏点头,心知肚明:母亲是故意将自己支使开的。
他是神庙使者,白日都必须在神庙祷祝,如果他不走,到时候难免会左右为难。
只是,他如果走了,这里还有谁会帮云出呢?
她本是王朝人,是众人的仇敌,这次,去又变成了不洁之物。
该如何是好?
御珏一时半刻也想不到其他法子,只能收拾东西,去江南将草植接回来了,到时候,再请教老师吧。
就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南司月与云出一旦踏入那片遗址的范围,后面的人果然不敢追来了。
他们似乎很畏惧这个地方,甚至都不敢走近,只是远远地嘶吼示威,云出只当给耳朵瘙痒了,听不见啊听不见。
经过这一番折腾,此时早已经是深夜,她记得御珏说过:神庙在晚上是不能进去的。
想起白日的种种幻想,云出有点悚了:难道,等到了晚上时,那些脏东西全部会冒出来?
算了,还是先生火吧。
这里并没有树木杂草,好在,这片遗址的占地范围极大,也有一些鸟啊或者人不小心落下来的枯树枝或者叶子,云出拾拾掇掇,竟然也收集了不少,她和南司月找了一个避风的、残缺的墙角边,正打算生火,手往怀里一掏,顿时傻眼:火折子在刚才扔到了酒里,怎么点火?
难道要进行最原始的摩擦生火?
云出囧了一会,还是老老实实地找到了两块碎石,蹲在枯草边,有力地敲击着,偶有火星溅出来,可还没来得及将枯草点燃,便熄灭了。
她的手却渐渐有点发酸,那种酸涩,从手臂,一直传到眼角。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她都没有开口说话,很沉默也很专注。
南司月安静地坐在她身后,听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声,听了很久,久到好像她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终于开口,“云出?”
“恩?”云出正应着,那一下的火星,终于窜到了枯草上,小小的火苗,一点点地点燃松软的枯叶,黑暗立刻被照亮,映着她沉静的脸。
“如果我不是南王……”他轻声问,“那样的我,对你,可有区别?”
“我本来就没把你当南王。”云出笑嘻嘻地回答道,眼角酸涩的感觉却更浓烈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啦,那些话,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正如南司月所说,她的老爹老娘是谁,跟她有什么干系?
她不过是云出,只是云出而已!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在南司月失口说那句‘蛮夷果然是蛮夷’时,她心里真的能做到波澜不惊吗?
一直一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
如今知道了,却怎如不知!
这样的处境,真的让她无所适从,她既不可能回到自己的族群里,也无法再坦然淡定地呆在夜氏王朝。
王朝中人对蛮族的态度那么鲜明,如同她的身份被众人知道了,所有人都会防备她,都会唾弃她——她固然极少从他人那里得到过善意,却不想让自己陷入无边的恶意中。
真希望这是一个梦。
醒来时,她还是一个没心没肺,天不管地不收,谁也不待见,但谁也不会注意的孤儿。
只是,她这样对南司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让南司月也无从开口开解。
他本不善于安慰别人。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然后,便听到南司月轻而坚定地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云出。”
其他的话,不说也罢。
她能懂得。
云出低低地应了声,抬起头,看着火光下南司月越加英俊深沉的脸,展颜一笑,“我知道啊,所以,我什么都不会怕。”
火光渐旺,云出麻利地将柴薪加了上去,又让南司月坐近一些,这个天道,晚上还是凉飕飕的冷,他们穿得不多,自然要保存热量。
这样一来,两人边坐得极近,云出只要晃一晃,便能碰到南司月曲起的膝盖。
云出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会盹,肚子突然咕咚咕咚地响了一阵,她这才记起,自己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只是在宴会上稍微喝了一点水而已。
“哎,我们不会饿死在这里吧?”云出有点乌鸦嘴地问。
周围都是蛮族人,这神庙似乎也没有飞禽走兽可以让他们果腹,甚至连喝水的地方都没有,他们这次是真的困住了。
“我们只需要坚持两天。”南司月淡淡道,“临行前,我曾吩咐,如果两天后依然没接到我的指令,他们便会派人来援救。”顿了顿,南司月又道,“只是,如果他们前来援救,只怕又会引发两族的一场战役。”
两天后没有消息,那些留在丛林外的护卫该有多着急。
到时候,所谓的援救,便不可能是小范围的搜寻了。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但还是觉得有必要对云出说一声,毕竟,蛮族已经与她有点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出低头‘哦’了一声,神色淡淡,似乎没什么想法。
两人又安静了,神庙很静,很静很静。静得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就好像天地间只留下他们两人一样,云出偶尔会拨弄一下树枝,让火更旺一些,南司月则依着墙壁,手顺手一捞,将云出拉进自己的怀里,低柔地说,“睡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