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朝他笃定地笑笑。
是的,她已经准备好了。
他牵着她走了进去,大厅里已经齐齐的坐满了人,在他们进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他们行注目礼。
所谓的万众瞩目,不外如是。
从此,借着他的身份,她也能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街头小混混,一跃而成夜氏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了。
她何其幸运。
这满堂的人中,有几个在唏嘘,有几个在嫉妒,有几个在旁观,又有几个,在真心地祝福?
云出淡淡地笑,目光漫漫地扫过大家,并未仔细研究。
这些,都不重要。
走神的当口,南司月已经牵着她,走到了已经布置好的喜堂前,夜嘉也到场了,坐在首座的位置,看见云出,他倒是心无芥蒂,竟还对她咧嘴笑笑,俊美无匹的容色,纯善过头了,倒有了一点邪气。
云出还是没理他,目光一顿,便已离开了。
“吉时已到,准备拜堂!”司仪官拉长调子,在上面吆喝。
南司月转过身,云出却没有动,依旧笔直地站在台上,下巴微扬,淡定而坦然地望着台下的人们。
“我想,大家都应该听到谣言了吧。”她开口道。
南司月闻言,诧异地望向她。
云出只能抱歉了看了他一眼,继续凛然地望着众人,“何必因为我即将的身份,而将这件事忍下去?其实,这并不是谣言,我确实是蛮族人,我的母亲是蛮族长老的婢女,父亲是蛮族的前任神族使者,而我——便是这一任的神族使者。”她继续望着大家,一字一句道,“这一月里,蛮族与南王府的对峙,除了误会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
说完,她转身,看着南司月,轻声道,“对不起,我骗你说我不是蛮族的神使,其实,我就是。现在,真相已经被大家发现了,看来,这个骗局也继续不下去了。南王殿下,我嫁不了你了。真可惜。”
南司月蹙眉,正要开口,云出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南司月,其实,就算我的来历没有被大家发现,我也不可能嫁给你,难道你不明白吗,对我而言,你太强大了。”她仍然含着笑,眼角却早已蕴满隐隐的水意,“如果我嫁给你,这辈子,都会是你的附属品,你是南王,你拥有半壁江山,即便你不嫌弃我的来历,即便你有足够的能耐,保护我,将我庇佑,那又如何?难道,我要将我的一生,都归附在你的羽翼下?乞怜着你的同情,你的施舍,将我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全部加筑到你的……你的爱情上?我固然生来低贱,但我可以很自负地说,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好意,也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幸福,尽数依附在另一个人的情感上。一直以来,我都是靠自己的,也只相信自己。”顿了顿,她迎着南司月惊痛的目光看,一字一句道,“无论是立场,种族,还是我们各自想要的东西,其实都不一样,南王殿下,所以……你放我走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终于察觉到迟来的心痛。
其实,她已经离开了那么多次,为什么,非但没有习惯,反而,会越来越无法离开呢?
然而,无论哪一次,都比不过现在,这样撕心裂肺,心坠如铅。
想必,他也一样。
想起在马车上,他在她耳边的低语,他何尝,已经不能再释怀。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不这样做,又怎么能明确地告诉这些人:你,南司月,并没有因为一个蛮族少女,背叛夜氏王朝,更不会,因为要坚决地站在她身旁,一个人,面对着整个世界。
你拥有那么多东西,我怎么能够让你为了我,失去这一切呢?
纵然你无憾,我亦不会原谅自己。
司月。
容我再自以为是一次吧。
“云出。”南司月凝视她许久,眼眸深深,似暗涌阵阵,幽黑得见不到底,“你说过,你会坚守自己的选择。你不能食言。”
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需要管!
那已经是他的事情了。
“对我而言,我的选择,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云出绝艳一笑,对南司月,轻声道,“你们,都要好好的!”
原谅她的贪心。
她已经为这份贪心,付出了全部的代价。
可是,再来一次,再选择一次,仍然是同样的结果!
她便是贪心了,喜聚不喜散,永远做不到厚此薄彼。
除了不断消耗自己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途径。
可是……真的很累。
纵然努力地笑迎一切,心还是会累的,一点一点的,沉甸甸地,压着她,直到喘不过气。
她尽力了。
那就这样吧。
也只能这样了。
南司月微微一愕,便听见云出继续,缓缓地说,“南司月,我不可能站在你这边,去对抗夜泉,正如,我也不可能站在夜泉那边,去对付你。既如此,你何必要逼我?”
其实,他何尝逼过她?
他从来从来没有逼过她。
可此时,如果不这样说,他怎肯放手,怎会放手!他只会将结局提前,宁负天下亦不会负她——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又能用什么姿态去面对伤痕累累的他?
南司月本想说话,却被她的这一句,堵得一哽。
是啊,怎忍逼她。
他可以为了她改天换地,背弃一切,却不肯勉强她分毫。
南司月默然地站在原地,眼神却愈发深下去,如她初见他时的模样,将自己,深深地藏入一个别人触及不到的世界。
云出心中一涩,泪水终于忍不住,她匆忙转身,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了夜嘉面前。
“陛下,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她低声问。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恭敬地跟夜嘉说话,即便是做给大家看的姿态,夜嘉还是觉得很受用啊很受用。
“王妃客气了,请这边走。”夜嘉到底是帝王,他伸臂一引,指向了旁边的一个偏厅,别人便很自发地让开一条路。
没有人试图拦住她
即便,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即便,已经知道她不会再是南王妃,也没有想去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