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店里的其他人,这次不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俩,而是同仇敌忾,用对待王国敌人的态度,怒视着云出。
在王朝人心中,蛮族人便同公害一样,是凶猛的妖物!
试问,就算出动一支军队去打几只老虎,去灭几条妖蛇,那能叫做以多欺少吗?那叫为民除害!
“老板,面前这个两个人,一来不是曲阜本地人。男的呢,这等长相,分明就是妖孽。至于女的呢,贼眉鼠眼,可见也不是好东西!”人群中,一个口舌麻利的小伙子愤愤道,“我听说蛮族人这几年也学阴险了,让他们族中的巫师装扮成夜氏王朝的人,混到我们中间,趁着我们睡着的时候,吃了我们的肉,喝了我们的血!我看,他们根本就是蛮族的奸细!”
云出倒不担心自己被当成奸细,而是耿耿于怀他的第三句话。
谁,谁贼眉鼠眼了?
她暴汗。
“抱歉抱歉,我就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绝对没有特别站在哪一边的意思,咳咳。”云出被别人这样骂了,本来还想争辩几句‘人家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但至少也是清秀佳人嘛’之类的废话,一扭头,看见众人都是一副怒火熊熊,恨不得吃掉他们的模样,立刻心虚,赶紧摆摆手,讪笑道。
只是,此时的解释,已经太无力太无力。
试问,一个正常的夜氏朝中人,会对蛮族人有同情心,对他们‘有感而发’吗?
云出确实属于非正常人群,她忙着生存尚且没精力,哪有时间管什么民族仇恨国家大事啊——除非是跟她的工作有关系!
“算了。”见大家的敌意越来越浓,云出还想费唇舌来解释,南司月却已经拉起她的手,淡淡地丢下两个字,然后拉开大门,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啊,不躲了?”云出一怔,下一刻,已经被他拉得打了个踉跄,出了那门。
而他们脚跟刚出门槛,身后就是‘啪啦’一声巨响的关门声。
“既已不受欢迎,何必强留。”南司月依旧牵着云出,声音平淡似风,“更何况,我不喜欢你向别人道歉。”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又何须道歉?
对于王朝与蛮族人的关系,南司月的理解当然比云出深刻许多,可云出的话也并没有错,此时的王朝士兵确实在以多欺少。
只是蛮族人一向强悍,不以多欺少,又焉有赢面?
“不过,生死之争时,本来就谈不上公平。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他又伸手去揉她的头顶,轻声说道。
“自然知道。”云出说话时,头刚好仰起,南司月的手便抚到了她的额头上,他的力道下意识地轻了轻,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与绒毛。
自然而亲昵。
云出又怔了怔,然后,将头一低,闷声道,“我们现在已经被赶出来了,还是赶紧找个小巷子躲一躲吧!”
面前的闲事,不是她能管的,千年来,两个民族的纷争,又焉是她一个小丫头能管得了的?
南司月也不愿多事,听说她不管,自然更好。
可就算他们不想管,这样冷不丁地走到剑拔弩张的大街上,还是太引人注目了。
果然,那个王朝官员转身,朝他们斥了一句,“你们是谁!官府办事,闲杂人等,赶紧走开!”
说着,便派身后的两个士兵上前将他们揪走。
哪知他们刚走了两步,只见南司月缓缓转身,手中拿着一枚青翠的玉色令牌,淡淡道,“只是路过而已,大人只当没看见我们,还请继续办案吧。”
“原来是南王府的人,失敬!失敬!”那官员神色一肃,立刻拱手行了一礼。
当然,他们并不是对所有南王府的人都这么客气,而是拥有这枚玉色令牌的人,一定是南王府的至要人士。
“两虎相争,皆有损伤,如果他们这次没有伤害到曲阜的百姓,就算了吧。”南司月也不管他的行礼,牵着云出一面走,一面慢条斯理地丢下一句话。
那官员闻言愣了愣,犹豫了几次,终于挥挥手,让那些士兵让开一个缺口,放他们走。
那些蛮族人本打算殊死相搏,此时突现转机,哪有不走的道理。
毕竟,他们虽然不畏死,但也不至于找死。
面面相觑了片刻,年轻的扶着年老的,健全的抬着受伤的,立刻撤出了士兵们的包围圈,匆忙地朝城门外飞奔而去。
另一边,云出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南司月,目光盈盈,也不知道是赶集还是赞叹,“那个……那个……”
“虽然有点滥用职权,可如果你真的同情他们,放他们一次也无妨。”南司月被她的目光骚扰太久,索性为她点破道,“你别忘了,我也是有前提的。”
前提是,他们这一次果然没有作奸犯科。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你……你简直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云出呵呵地笑了笑,不去深究这个问题。
其实方才,她虽对那群蛮族人有同情之心,可也没表现得太明显,南司月若是不管不问,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可他管了,就更合她的意了——那种隐秘的希望,他似乎体察得比她自己还清楚。
只是,蛔虫?
南司月的嘴角扯了扯。
这个词,横听竖听,都不像是褒奖。
而且……傻丫头,这世上哪里有谁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只不过,看他在对方身上花了多少心思而已。
若是他全副心思都在你那里,便会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惜你不懂。
逛夜市的兴致,被这么一闹,当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更何况,他们明天还有很漫长的旅程,要早点休息,保证充足睡眠才好。
曲阜的驿馆位置有点偏,在城后一条人烟极少的驿道边,南司月与云出正要打道回府,远远地离了众人,几乎快走到驿馆时,驿道旁边的黑树林里突然斜刺出一个人影。
南司月警觉,很自然地将云出护到身后,冷冷地面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