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人也很淳朴,千百年来,只是一如既往的男耕女织,没有特权,没有领土之争,人人安居乐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里的人都过得很快乐吧?”云出问。
“嗯,如果你知足,大概会快乐吧。可是山角村真的太小太小,小到如果将你的一生停在那里,会是一件无比乏味的事情,所以,很多年轻人其实并不快乐,他们想去更广阔的天地去,事实上,也有很多人出去了。”
“你和他们一起出来的吗?”
“嗯,一起出来的。”南司月垂眸,尽可能用平静的声音,缓缓道,“不过,也只要我一个人出来了。”
云出不解地看着他,南司月却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
“路太长,或者很艰难?”她用了另一个措辞。
“是很长,长到你难以想象。”南司月抬起头,冲着她微微一笑,将那一路的噩梦,全部深深地藏入这足可化开冰山的笑容里,“可是那里的壁画很漂亮,历经千年,始终如新。”
“真想去那里看看。”云出莞尔。
“以后吧……”南司月说着,低下头,重新舀了一勺汤,送到她的嘴边,“先喝完它。”
云出没有再说话,一口一口,乖乖地,将它全部喝完。
桌上的蜡烛摇曳不定,座底很快积了一堆烛泪,流淌下来,又很快凝固。
夜还很深很长……
许思思抱着孩子,梦游一样走到回临平的路上,刚走了一半,便遇见了闻讯而来的夜嘉,他走过去,拉住许思思的手臂,沉声道,“这个时候还回临平,难道你想找死啊。”
许思思抬头,看着夜嘉俊美而沉凝的脸,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帮她了。
原以为,原以为夜嘉这样的人,太懂得权衡,即便孩子是他的,一个没有见过面、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婴孩,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只是,她真的走投无路了,天地之大,她无人可投奔,无人可倚靠。
乔虞武至今下落不明,许家庄的其他人又是夜泉的死忠,她便像任何一个失去孩子绝望无助的母亲,抓着了夜嘉这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未想到,在她找到夜嘉,抽泣着将事情说完后,夜嘉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出去后的第一个命令,便是,“让黑甲兵集合”。
甚至没有犹豫。
如果是以前,许思思还觉得能够理解,可是现在,夜嘉是什么状况,她也是知道的,他在这个时候背叛了南王府,这夜氏王朝,也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而已夜嘉目前的势力,无论是对抗夜泉,还是对抗南王府,都显得力不从心。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踌躇,等一切准备好后,夜嘉转身对许思思道,“你放心,我会把他救出来的。”顿了顿,他才问,“男孩,……还是女孩?”
在之前部署的时候,他甚至连男女都没来得及问。
“男孩。”许思思呆呆地望着他,道,“叫许安宁。”
不求闻达于世,只求安安宁宁。
“怎么能姓许?”夜嘉好笑地看着她,“你又没改嫁,孩子当然得跟爹姓,叫夜安宁好了。”
许思思又是怔怔。
一直以来,夜嘉在她心中,便像一个心机深沉而又爱玩的大孩子,直到今天,才恍然:他竟也是值得倚靠的。
“你应该早点来找我?这么大的事情,何必一个人担着。”等了一会,夜嘉又埋怨了一句。
许思思哽了半天,才低声道,“你不是要杀我吗?”
夜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杀你干什么,无足轻重的一个小人物。我还犯不着靠杀一个女人要泄失江山之恨。”
何况,坦白说,他也不觉得多恨。
如今无事一身轻,多惬意。
——当然,等抢了南司月的孩子后,就不会再这么轻松了。
想起唐三每每欲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夜嘉心中顿寒。
可寒归寒,他已经对不去许思思母子良多,现在,他不可能退却。
难道,只有南司月会玩江山一掷为红颜的戏码吗?
他夜嘉也会啊。
现在,孩子终于抢到手了,必须尽快回夜都,将安宁交换回来,待交换回来后,便是无止无休的追杀了,头疼啊头疼。
正想着,夜嘉便听见许思思低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明明知道了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却还是让云出也经历了一次,夜嘉,我是不是很坏?”
“是啊,坏透了。”夜嘉愣了愣,目光里顿时有了怜意,他用单臂搂住许思思,使劲地抱了抱,旋即洒然道,“算了,这个坏人让你相公去当吧,你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反正我从来也不是好人。”
哎,他真的太失职了,还得让他的女人去纠结这个问题。
传出去,这怜香惜玉的美名声,岂非全给泡汤了?
这可是除了江山外,他的第二大经营啊!
为节省时间,他们从水路直接奔赴夜都。
途中,远方哭过几次,但许思思对她很是细心,几乎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连换尿布这种事都亲力亲为,连夜嘉在旁边看着,也觉得母亲真的挺伟大。
因为有许思思,远方在离开母亲后,也没有吃多少苦,反而长的越发可爱圆润起来。
看得许思思都不忍心将她交给夜泉了。
在他们进入夜都的当天下午,唐三终于赶到……
乌镇。
昨晚莫名其妙地下了一场阵雨,早晨起来的时候,一股带着尘土的水汽扑面而来。
夏天的雨有点闷热。
云出起得很早,不过,再早也早不过南司月。
他几乎整夜未睡。
手环在她的腰侧,安静地等着时间一点一点,滴滴答答地过去,却始终不舍得合眼,更不用说睡觉了。
在察觉出她的一点动静时,他便率先起身,然后,便见云出揉着惺忪的眼睛,转个身,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我们今天去赶集吧。”
“赶集?”南司月怔怔。
“嗯,我闻到了香味,今天应该是逢七赶集的日子。”云出说着,便从床上爬了起来,那样利落的动作,把南司月看得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