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苍穹,依旧是千年前的那片天空。
可千年前的人呢?
那些说过的话,兑现或者未兑现的承诺,此时,又遗留在何方?
云出的手指已经按在那面墙上,眼泪静静地滑下脸颊。
世事如此多变。
夜玄、云焰,夜泉,唐三,包子,甚至于,所有的人……
都这样且行且变着。
大家渐渐,不复当初。
那么,夜玄,你告诉我,在这样瞬息万变的世界里,什么才是永恒的?
那些嚷嚷想被虐的人……厄……接下来的几天,不准追杀我啊……今天收工!
那些侍卫匆匆赶来时,云出已经没事人一样,从栅栏里侧钻了出来,此时正倚着铁栅,好整以暇地看着里面的风景。
等他们人一到,她转头问,“告诉我吧,他现在是不是很危险?”末了,云出补充了一句,“我不会乱来。”
那人犹豫了一下,才实诚地回答,“王爷此时确实危机重重,南王府里出现了内鬼,暂时查不到是谁,不过,王妃放心,王爷有完全的应对之策。”
云出颌首,“现在在我身边保护我的,有多少人?”
“八十七名。”那人恭谨地回答。
“全部去保护王爷吧,我呆在这里会很安全。”云出淡淡说着,目光越过那片荒芜的冷宫地域,遥望着夜泉居住的那座大殿,“就算我被夜泉发现了,他也不会伤我。”
“可是,王爷吩咐过,让我们誓死守在王妃身边。”那人肃颜道。
云出微微一笑,摇头道,“你们还是去那边吧,如果司月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还能活么?”
众人一愣。
“走吧,只要他没事,我就会没事。”云出朝他们笃定地说道,“放心,我又不是什么经不起风雨的大家闺秀。”
他们本来就挂心南司月的安危,之前只是摄于王爷的命令,才不得不驻扎在宫里,现在,既然王妃自己开口了,那人犹豫了一会,朝云出欠了欠身,“属下留十人在宫内保护王妃,其他人这便去支援王爷,王妃不必太过挂心。”
云出矜持地点了点头。
等众人散去后,云出又转过身,朝那堵断壁残垣最后看了一眼。
荒草依旧,千年前的豪气激扬,也终于消失在历史滚滚的尘埃中,不可再寻。
云出走后,南司月依旧如平常一样,安静地在院子里看书,很有闲情雅致,似乎根本未将外面越来越紧的时局放在心上。
现在,敌人在明,他在暗,既然做什么都逃不出内线的眼,不如以静制动。
更何况,他只要在明处一日,云出那边就能多一分安全。
毕竟,他才是整场行动的目标。
——到了第三天下午,对方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听到了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与细碎的泥瓦溅落声,那是一对训练有素的狙击手在布防,各个大小要道,四周的屋顶树木,便在刚才那短短一刻里,全部被狙击手占领,弯弓以待。这个小小的院子,只一会便被围成了一个天罗地网。
南司月轻轻地合上书,心沉了下去。
为谨慎起见,他现在的位置,只有舞殇与阿堵两人得知而已。
如果他们能找到这里……
那个内鬼,不是舞殇,便是阿堵。
可无论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南司月都觉得不可接受:阿堵是随自己一起长大的,至于舞殇,更是南王府一个老将的女儿,也是自小在南王府长大。
他一向将他们视作亲信,甚至有一度,在他与云出私奔的那几日,他曾认真考虑过,将南王府交与阿堵管理。
毕竟,之闲并不善于处理这样庞大复杂的机构。
他全无保留地信任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南司月的心底终于泛起了寒意,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挥之不去的不踏实感,越发明显了。他可以面对无比强大的敌人,却无法面对至亲之人的背叛。
外面的响动越来越大,他们已经到了大门前,便要撞门。
“咚!”
“咚!”
南司月放下书,又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让温热的茶水暖着自己冰冷的指尖,面容越发沉静了,目光淡淡地移向那群推门而入的人。
没有舞殇或者阿堵。
想想也对,他们当然不会傻到在他面前现身,可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可现身呢?
南司月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冷魅地笑,竟是出奇地美,让那些闯门而入的人,俱是一怔。
“你们这么急着要来送死么?”他凤眼微敛,眸光若水。
明明已经深陷重围,还这么有恃无恐。
想一想那日别院一役,从门口一直堆积到内院的累累白骨,来人不禁胆寒。
“让他出来见我。”南司月依旧饮着茶,声音却越发寒冷。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一个人排众而出,他掀开斗笠,笔挺地跪在南司月面前,“王爷。”
南司月将茶杯放下,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阿堵,好半天,才淡淡地问道,“舞殇呢?”
“她已经被擒了,关押在夜宫地牢里。王爷放心,她现在很好。”阿堵低着头,至始至终,没有看南司月。
他的脸上,亦是死一般沉静。
南司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再说。
还说什么呢?
难道,让他像女人一样,抓住离开自己的情人,使劲地摇晃,“你有没有爱过我,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既已成事实,过往一切,又何必去追究真伪。
“我相信你有你自己的苦衷,至于苦衷是什么,我不想追问。”一阵难耐的沉寂后,南司月终于开口,“你既已有了选择,就不要再心存不忍,徒自伤身罢了。”
阿堵依旧笔挺地跪在他面前,不发一言。
在他身后,浮起一阵细碎的窃语声。
阿堵突然弯下腰,毕恭毕敬地朝南司月磕了一个头,手猛地抽出身边的长剑,便要自尽在南司月身前,哪知南司月身形一动,紫袍轻扬,幻影般出现在他面前,右手紧紧地握住他的剑刃。
温热的血,顺着冷白的剑刃,缓缓地滑落。
阿堵愕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南司月,“王爷……”
南司月不是应该武功尽失了吗?
可刚才的速度,便连一个一流高手,也会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