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顾悦铭一直没有联系林疏雨,她最初挺生气的,后来想通了也就觉得云淡风轻。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感情不够深厚,爱的不够热切。年少时候的那股子冲动劲儿过去之后,感情也就随之消减了。
大学里的生活和人物都比高中的丰富和优秀,人的眼界一变大,自然就不会把什么看的太重要。
当林疏雨第一次戴着耳机听天后王菲演唱《匆匆那年》的时候就有一句:匆匆那年,我们见过太少世面,只爱看同一张脸。
只爱看同一张脸。
那时候的他们啊,的确见过太少世面。当时顾悦铭那么粘着林疏雨,一个劲儿的追她对她好。也许并不是她林疏雨生的多么貌美如花,只不过是因为,顾悦铭那时候见的世面太少,遇见林疏雨之后觉得她是最善良的姑娘罢了,善良到对他顾悦铭三番五次因为疾病而和林疏雨分离时,她始终义无反顾地陪着他。
林疏雨那样想,实在是跟自己怄气。
薛凯给她的这封信,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把沉睡的过去从冰冻的湖底拉出来。这封信,彻彻底底地抹杀了她之前的所有肮脏的想法。
顾悦铭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林疏雨知道,爱看书的人,不会是坏人,不会没有良心,不会轻易就抛弃自己的承诺。
那封信写于两年前。
两年前,顾悦铭的父亲去世,他那时正处于毕业时期,他的表现对工作至关重要,严重影响到他是否留在市里的一甲医院。
可是他父亲的突然离世,一度地抽离了支撑他前行的动力。他埋怨自己,痛恨自己,身为一个医生,竟然连自己父亲生病的程度都不知道,他妄为一个儿子。
那是他最低落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一定很需要人陪伴,可是那个时候,林疏雨没有在他身边。
有这样绵长的悔恨和痛苦慢慢地在心里滋生起来,可似乎又还有什么芥蒂,使林疏雨无法再有勇气去正视顾悦铭。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大学的那些日子里,陪伴在顾悦铭身边的那个人,是费晓玲。那个让林疏雨一度感到自卑怯弱的人。
你看,女人的第六感多么准确。
可是两年前的时候,林疏雨又在做什么呢?
两年前,林疏雨家里发生变故,她的爸爸在网上结识了一位网友,被那人贴心话说的迷失了自己,坚持要和林疏雨的妈妈闹离婚。林疏雨毫无办法,她那时已经懂得,人一旦做了决定,是很难更改的。
林疏雨也不去劝和,她对母亲说,“妈,让他走,以后我养你”。不得不承认,人有时有一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倔强。林疏雨的父亲后来被骗了十几万,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又再次回来。林疏雨的母亲没有责怪他,只说了一句:平安就好。
爸妈复婚后过起了男耕女织的日子,生活虽不富裕,却比以前更幸福。
你看,人还是需要失去之后才明白事物的珍贵性。
那么顾悦铭,你呢?你何时才会明白?
这些年,横跨在他们之间冗长的沉默,安静的让人窒息。
林疏雨没有问薛凯为什么现在才把这封信给她,也没有问薛凯顾悦铭怎么会和他联系上。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它的道理,她不想再做那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不然活着太累了。
窗外的暮色渐渐暗了下来,林疏雨坐在写字桌前把那封信看了很久很久。闭着眼睛回味的时候,能够通过这些年的时空间隔,轻轻地触碰到顾悦铭温热的指尖,还能够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淡淡药水味儿的衣服。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说上一句话,发一条短信。可是他顾悦铭,能够忍耐那么久都不联系林疏雨,也许都是因为有人陪着他。
在那些清冷的荒无人烟的气流里,林疏雨总是一个人走在西安的很多条大街上。那时她多想和顾悦铭一起去看遍那些繁华的美景,一起去探索古城里蕴含和遗留的诸多故事与历史。
林疏雨想了无数次,顾悦铭,等你来看我的时候,我会给你讲发生在身边的很多趣事,给你看我新买的相机,看我拍的照片和摄影奖品,和你分享我又得了多少稿费的欢喜,到时候,你会看见一个崭新的林疏雨。
时过境迁,现如今,那种心境早就没有了。
顾悦铭以前对她说,每个人都要忍受很漫长的孤独,顾悦铭说他舍不得让林疏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他会不忍心。可为什么,他还是丢下了她。
那时候,林疏雨还不懂顾悦铭口中所谓的“忍受孤独”是什么意思。而现在,经历了十多年独自行走的时间,她已经明白了,也习惯了有孤独作伴的日子。
即便是有人陪伴,但我们每一个人,最终依然要独自走完长长的一生。
在那么多令人心酸无助的时刻,林疏雨曾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流了无数的眼泪。盼了多久的顾悦铭,他始终都没有在她眼前出现。
后来,她学会了喝酒,也曾在第一次去酒吧时,被在灯红酒绿下扭动着水蛇腰狂甩着头发的女人所震惊。很多次一个人走过四下无人的街头放声痛哭。天亮之后,学会了洗干净脸庞,画一个精致的淡妆对所有人微笑。
她不会再逢人就诉苦,也知道该如何去赶走悲伤。
从十七岁到二十八岁,走过的这些艰难路途上的挣扎。见证林疏雨成长的,是一排排路灯,是一本本日记,是一首首情歌,都不是顾悦铭。
本以为已经淡忘了的伤痛,在看完这封信之后都一一地浮出水面。林疏雨觉得自己有些懦弱了,不想去正视它们。可越是不想,那些关于他的记忆就越发深刻。原来这些年她接受不了别人的原因,正是因为他。
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手机亮起微信提示的消息,林疏雨顺手拿了一张纸巾,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是薛凯发来的。
他说,“林疏雨,想必你已经看了那封信,这是两年前顾悦铭寄给你的。两年前那天我刚好回西安,和陈驰一起去找你,在小区门口见到了送信的,恰好看到有你的名字,我们就帮你收了。
陈驰说她有段时间没见到你,刚好我回来,我们就准备一起去看看你。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可是去了发现你不在。陈驰就让我先保管着,到时候见到你再给你。谁知道,这一过就是两年。
这两年以来,我也太忙了,好几次说给你寄过去都忘了,想着还是亲手交给你的好。你放心,这封信我肯定没有看。现在过了两年,我很自责,有些事情因为时间会耽误,我总觉得是我没有及时把信交给你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才让你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才让那个人把你都忘了。我打听过他的联系方式给他解释过,可是他似乎不记得我了。林疏雨,等你看完信,你就自己抽空去找他吧,告诉他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我相信他会谅解的,也希望你们能够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