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要退休，江上市国际贸易物流公司便要面临法人变更、股权转移，作为与之长期合作的乔晰哲律师事务所，派遣其中一员过来帮衬，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此次“潜伏”行动，确确由维婚工作室跟乔晰哲律师事务所强强联手。尽管派出的都是新人，有张品言这个“总导演”在幕后全盘操控，李子这个小说家编排处处“挖坑”的台词，曾菲儿这个永远的“一线演员”随时为捧新人的候着救场，谅这老冯的“外遇之谜”，也不难解开！
哪怕左翼仅在江国贸物流的法务部待3个月，对维婚工作室张品言钦点的这一组来说，也已足够！
所以王之然挺直了腰杆、信心满满的跟左翼并排走进去，这型男靓女的搭配，真实，获得了江国贸员工们齐刷刷的注目礼。甚至一个刚挂了电话、正端起杯子要喝水的客服小哥，因着王之然的出现而将一杯水一股脑儿全洒在了胸口，前头出来迎接二位的人事部经理汪水灵，双手握着左翼，激动的不肯放开！
她有一张描眉画眼的粉脸，OL打扮，瞧着倒是干净利落。为人似乎特别殷勤热切，一路跟左翼和王之然介绍着公司的各个办公区域不提，领左翼到了法务部，还帮着搬椅子、擦桌子！
之后挽起王之然，又带她去总裁办公区。一边道：“冯总的助理下个月就要回去生孩子了，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帮她分担掉一点工作，她一定很开心！”
果真见了一个肚子鼓的跟皮球似的姐姐，对人家道：“小魏，你可有福了。给你找了一个好帮手，她叫王之然。”
又冲王之然介绍道：“这是魏彩霞，原来客服部的。她在我们公司干了6年了，资历比我还老！你要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请教她，啊？”
王之然“嗯”了一声，笑着伸手跟魏彩霞握了握。这边汪水灵才放心似的，道：“那你们好好相处啊。我还有点事，小王，我就先不陪你了。”
在王之然肩上，亲昵的拍了拍。
王之然对这个人事部经理汪水灵的初次印象很好，不仅因为她仪表端庄、笑容可掬，更是由于她极有亲和力的态度。便微笑着目送她走远，谁成想，透过王之然戴着的智能眼镜，远程监听她一举一动的李子，在镜架后的迷你式听筒里不以为然的说了三个字：“笑、面、虎！”
然后“噼里啪啦”只听得敲打键盘的声音，王之然心说：又在一边监听一边码字了，老是一心二用！小姨也不管管他！
撇了撇嘴美目流盼，将这里的格局尽收眼底。因为是第一次来总裁办公区这种听起来高大上的地方，原以为，必是极尽奢华唯美浪漫情调牛X品质强悍厉害为一体的！没想到，就是用厚重玻璃墙和玻璃门与外边分开了而已。当然，不同于前头的开放集中式，为了方便冯德兴的差遣，助理的位置，特意只跟总经理室隔了一扇门。
门？王之然走到魏彩霞身边坐下的时候，总觉得冯德兴会忽然从里边冒出来，阴森森站她身后，色眯眯的盯着她看……
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应李子在那边搭讪的要求，不等他开口指导，就笑嘻嘻的问：“魏姐姐，冯总，在吗？”
魏彩霞“嗯”了一声，看着她，问：“你以前做过助理吗？”
王之然答：“没有，我刚毕业。”
她点了点头：“你什么学校毕业的？”
“江戏表演系。”
她有点不信，顿了两秒，才“哦”了一声。
之后便没有了下文，似乎很忙的只管处理自己手头上的事。而王之然，也没眼力界儿的要求主动相帮，她想：我什么都不懂，别添乱反而增加人家的工作量才好。
所以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听李子“噼里啪啦”敲键盘敲了一上午，直感觉自己也跟着臆想出了千古美文，11点左右，魏彩霞才又开了口：“小王，这些订单我都已经确认过了，等会你把这份文件拿进去给冯总签字。我下午请了假去医院，冯总的午饭，就麻烦你替他买了。你下楼穿过马路左拐，那里有一家家乡小炒，你去要份牛肉饭，冯总一直吃这个。”
“一直吃？”王之然极会抓重点的瞪圆了眼，语速极快，“他不腻吗？”
魏彩霞笑而不答，起身整理东西背好包，给里头的冯德兴打了个电话告知一声后，便把王之然带下了楼。
一饭一汤，有钱人的吃食竟然如此简单！说实话，即使是王之然，也不会刻薄自己的只有这么少！即使不加杯奶茶，买杯酸奶，也是必须的。
敲门进去，他的办公室，也是一派淳朴！除了他身后那棵英姿挺拔的富贵竹显出一点财气，便是上方一副在青莲旁嬉戏的鲤鱼图，透出一份闲置雅趣。这现世安稳的态度倒确实更像是离休人员的清淡之姿，王之然确实是想不通的：这样安生的日子，他竟然还不满意到要去搞外遇？！
摇了摇头，将饭和汤放到他面前，却又止不住的朝他微微皱眉，心说：你可知这个社会有多少底层老百姓仰视着这个高度吗？他们脚踩着脚的拥挤在早晨7、8点的地铁里，来来回回端着盘子徘徊于中午11、12点的小餐馆中，他们匆忙、追赶，用生命中有限的时间去换取金钱，也不过，为得到这片刻的静好、老来的颐养，如老冯你这样的，妻贤子孝、儿孙绕膝！
而你——
还在怔怔的出神发愣，老冯抬起了头：“坐下来陪我一块儿吃吧。”
“……”
王之然身子发紧。李子则在那边轻飘飘加了一句：“大哥，还有我，我也陪你哦。”
“呼噜噜”，把汤喝的声儿响。王之然差点笑场，“导演”张品言截过来说了一句：“李子，你再乱说话打扰‘演员’工作，小心我从办公室出来抽你啊！”
王之然扬起嘴角。却见老冯看着她，也是满面的春风，问：“小王啊，怎么样？在这里，还做的惯吧？”
王之然跟着李子回：“还行吧，新人嘛，不适应是难免的。”
冯德兴一愣，继而“哈哈哈”的大笑：“讲话还挺滴水不漏的，啊？”顿了顿：“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聪明，你要么不认真，认真起来，你一定比谁都做得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聘用你吗？”
“不知道。”王之然塞了一片肉进嘴里。
老冯则放下筷子，端起水杯，道：“因为你跟我一样，都是倔强的人。我对自己要做的事，也是非要做到不可的。所以，你一定能从我这儿毕业，是不是？”
李子道：“哟，这架势，还真是想栽培你啊王之然！”
王之然面上抽筋般“呵呵呵”的笑，“嗯”了一声。
冯德兴满意的点了点头，喝了口水，重新拿起筷子。然而看了王之然一眼，他却没有去吃。沉默了两秒，忽然问：“小王，我问你，你怕我吗？”
“冯总，您为什么这么问呢？”李子指导。
可王之然并没有照虎画猫，她只是一愣，继而嘴快的回：“我怕你干嘛？”
话音刚落就听李子在那儿叫：“王之然！跟着我走！别……”
“闭嘴！”“总导演”吼。
王之然本能的掏了掏耳朵。这边冯德兴又点了点头，恢复了不笑的平淡脸，莫名，有种说不清的严肃疏离。他说：“我也觉着你不怕我。你们这群孩子比我们那时候自信很多。似乎也不存在阶级意识——可能也是因为现在生活条件好了。
我记得90年代下岗潮那会儿，我下岗在家，看到村里的赵二兴跑外贸挣了钱，那份心情，是无人能体会的。后来我办了公司，成了从前自己有点儿看不起的‘资本家’，也迷茫过一阵。不过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好老板，因为这么多年来，我努力不让一个人失业……”
顿了顿：“但现在……我真是有点看不懂了。你们这群孩子好像压根儿也不怕失业，你们频繁的换工作、频繁的跳槽，似乎反而是怕我绑着你们了……小王，你说是不是？”
王之然眨巴眨巴眼，没有立时回答。看着老冯，她只是在想：他似乎是在埋怨我们这一代人，却又不像。什么“阶级意识”、“资本家”，他……是在强调他的地位吗？可是……他需要强调吗？
听筒那边的人，也是沉默，但方才那番话，已然被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