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枪指着靳枫脑袋的人是易紫夏。
靳枫大老远从美国赶回江城,还撇下K国竞争王位的事不管,为的,就是回来见易紫夏最后一面。
易紫夏倒好。
直接用枪指靳枫脑袋!
也是厉害的不行!
常言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小仙心疼靳枫,一秒进阶暴怒模式,咬着牙,迈步上前,手伸向腰际,作势就要将随身携带用来防身的枪拔出来。
却在这时,听到易紫夏这样对靳枫说,“说话呀!说你答应我啊!答应我和我一起反对你爸和你哥要用阿玖的婚礼来给我冲喜的决定啊!”
呃……?
安小仙拔枪的动作一秒顿住,她身后不远处的秦玖玖,更是一脸懵逼,她们都没想到,易紫夏用枪指着靳枫脑袋,竟然是为了这事。
靳枫目不斜视地凝着易紫夏,狭长凤眸微微泛红,靳栋梁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妈……”他轻轻的碰了一下易紫夏的手臂,嗓音沙哑的厉害,他说,“别为难二弟了,给您冲喜,是我的决定,现在……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反对,我都会在你去世之前,让你来参加我和阿玖的……”
“闭嘴——”易紫夏没有让靳栋梁把话尾的‘婚礼’二字说完,她厉声呵断了他,随即瞪着靳栋梁的眼睛道,“害死阿玖和你的第一个孩子,我已经够对不起她的了,我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再让她牺牲自己的婚礼来给我这个根本就活不了几天的将死之人来冲喜!”
因为感动,秦玖玖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在靳枫让出靳家的财产继承权之后,易紫夏这段时间的改变,秦玖玖都有看在眼里。
安小仙美眸泛起一抹诧异,她是真没想到,像易紫夏这种自私自利,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从来都不会为其他人着想的人。
今天竟然会……
倒真是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易紫夏背对着安小仙和秦玖玖,刚才听到开门的声音,她知道是有人进来了,却不知道是她们俩,靳栋梁站在靳枫身旁,是易紫夏的对立面。
在易紫夏说不想再亏欠阿玖那番话时,他第一眼看的人便是阿玖,于是,他在阿玖的美眸中看到了感动的泪光。
因此,他掀动薄唇,劝易紫夏道,“妈,我了解阿玖,她不会介意的,你就把枪放下吧,二弟大老远从美国回来看你一场不容易,你这样用枪指着他脑袋,让爸,小仙,还有苏阿姨看到了,往后得有多不喜欢你啊!”
“我不在乎!”易紫夏凝着靳枫的双眸,泪光闪烁道,“我以前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枫儿的事,我早就不指望他会原谅我并喜欢我了,还有你们的爸爸,他对我但凡顾念了一丁点夫妻之情,早就回来看我了,不会枫儿都回来了,他还没到……”
或许是这两声枫儿勾起了靳枫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他出奇的难受,让他鼻腔里微微泛酸,“妈……”一个阔别数月,易紫夏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从靳枫口中听到的称谓从他的薄唇间溢出。
她愣住了。
“你……你刚叫我什么?”易紫夏哆嗦着问,泪光闪烁的眸中布满了难以置信的光,她不敢相信靳枫刚刚叫她妈了。
她以为是错觉。
毕竟,她过去真的派了很多人去谋害靳枫和安小仙的性命!
“妈……”靳枫喊她道,“您是抚养了我二十多年,在我生病发烧的时候,会衣不解带彻夜不眠照顾我的妈啊,我不叫你。妈,那妈您告诉我,我应当叫你什么?”
靳枫很少说这么感性的话,他这么讲,就意味着他是真的已经原谅易紫夏了。
安小仙唇角泛起一抹笑弧,点了点头,也对,易紫夏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了,犯不着再花力气去恨她,靳枫这么做没毛病!
“我……”易紫夏的内心被靳枫这一番话感动的稀里哗啦,用枪指着靳枫脑袋的那只手,一下便垂了下去,靳枫的原谅,让她更加自惭形愧,她一屁。股坐在病床上,手里的枪哐当一声落地。
“你明知道你小时候感冒发烧,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只是为了讨你父亲欢心,并不是真的对你好,你怎么还……?”
“我不管你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理照顾我,但你彻夜不眠照顾我是事实,没有趁我年纪小又昏迷不醒一点反抗力都没有的时候弄死我,这一声妈,你就当的起!”
靳枫在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在易紫夏恶毒的养母嘴脸还没有暴露出来的时候,他是真的一直都把易紫夏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来孝顺和尊敬着的。
他不知道易紫夏对他有没有感情,但他对易紫夏是绝对有亲情在的。
靳枫的话让易紫夏越发惭愧,她侧对着靳枫,双手攥着被单,她现在不敢去看靳枫那双明亮深邃的眸,靳枫宽阔的胸襟,让她觉得没脸。
“妈……”半晌后,靳枫掀动薄唇,唤了易紫夏一声,他有一个心结,如果再不问,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妈,有件事我一直都很想亲自问问你,在你抚养我这二十几年来,你可曾有一分,一秒,哪怕是一瞬间,是把我当成你的亲生儿子来疼爱,不想再杀我的心理?”
“有!”这一次易紫夏没有再闪躲,她猛地转过头来,对上靳枫的星眸,“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你,我有想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一般来疼爱过,而且不止一次,如果不是你父亲让我常年独守空房,又任由你大哥去做军人,把家族事业交给你打理,我怕你哥退伍之后什么都得不到,我绝对不会那般挖空心思的想要你死!”
靳枫闻言,薄唇紧抿着,没说话。
易紫夏以为他不相信,又道,“枫儿,我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了,而且,你现在和你哥已经没有利益冲突了,我犯不着骗你,我这些年的确做了很多对不起你和小仙的事,但是,这不能全怪我,我是形势所迫,被情绪左右,被愤怒和嫉妒心冲昏了头脑。”
易紫夏说着,又眼泪汪汪地望向了安小仙和秦玖玖,“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女人,我在如花般的年纪就嫁给你们公公,我这一生,只有这一次婚姻,我也希望自己被自己的老公疼着爱着宠一辈子,可是,你们公公不爱我啊,然后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
安小仙和秦玖玖都没接话,易紫夏又扭头,神色落寞地望向了窗外,“我知道,你们都会在心里骂我咎由自取。”
随后,易紫夏又点了下头,“对,我的确是咎由自取,我不该用非常手段,给旭尧下药,不该在怀孕之后,用栋梁逼着他娶我,更不该在他明确的告诉我,他这一辈子对我都不会有爱情之后,还妄想着自己在有朝一日能够凭借自己长久的坚持打动他……”
“所以……”易紫夏猛地停顿下来,将视线从窗外敛回来,又看向了安小仙和阿玖,“只能说你们两个命好,太幸运了,爱上的都是对的人,其实你们和我一样,都是痴情女子,倘若你们第一眼爱上的不是对的人,而是和我一样,爱上了一个不爱你们的人,你们没准也会和我一样,变成一个心理扭曲思想极端且心狠手辣的人。”
对于假设的事情,安小仙表示,不发表任何意见,秦玖玖亦没有说话,她没有经历过易紫夏的经历,所以,她也不知道,如果她第一眼爱上的不是靳栋梁,而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会爱她的人,她,会变成怎样。
说了这么一通话,易紫夏忽然觉得自己很累,她脱鞋躺到了床上,靳栋梁立刻过去给她掖被子,易紫夏在合眼时。
嗓音弱弱地说了句,“栋梁,枫儿,妈可能等不到你爸回来了,回头替我告诉他一声,对不起,我这一生不该爱上他,但是,我不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易紫夏这一生依然会义无反顾的爱上靳旭尧,她从不后悔自己爱上了靳旭尧,她只是觉得遗憾,遗憾自己得不到靳旭尧的心,未能与他做一对真正的夫妻,白头偕老。
三个小时后,易紫夏在江城病逝,她去逝时,靳旭尧刚从机场出来,在接到靳枫电话那一瞬间,他的心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弯腰上车的动作,更是僵硬地停了下来。
“老爷?”司机在身后奇怪地问。
靳旭尧这才回过神来。
“好,我知道了,你先陪着你哥好好料理她的后事,我这就坐车回家。”靳旭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这句话的。
他很累。
一上车,便将手机扔在一旁,大拇指与食指不停的捏眉心。
易紫夏爱了他三十年,亦在他后院闹了三十年,如今她死了,他本该觉得如释重负,解脱了。
可是,他却很心疼。
在三十年前,易紫夏如花似玉,活泼开朗,倘若不是她非要嫁给自己,生活亦不会把她折磨成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易紫夏后来变成这样,靳旭尧觉得自己要负一半的责任。
不爱。
就该坚决不娶她!
靳旭尧想,如果三十年前,他坚决不娶易紫夏,或者只要靳栋梁,不要易紫夏,没准儿,易紫夏会遇上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
而女人,一旦活在了被爱包裹着的世界里,她便不容易心灵扭曲走上不归路。
对不起,紫夏,是我害了你。
靳旭尧望着窗外,这一生,终究是他负了易紫夏,没有对她的人生负责,作为男人,三十年前,他应当要比任何人都想的还要长远一些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