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茹、悔儿、无伤?”宋云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想唤人来递杯水,却发现谁都不在。
宋云染有些气恼,也没了喝水的欲望,挣扎着下床披了衣服走到营帐外。灼目的阳光刺得她头晕目眩,抬头看着太阳竟已经是晌午了。
“殿下您醒了,”悔儿本是从旁边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见了宋云染出来了,一溜烟的就跑到她的跟前。
“你这小妮子,天天在小辽那躲清闲,今天竟也舍得回来了?”想想也有几日不见悔儿的踪影了,宋云染便调笑她起来。
悔儿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心里当然是想着殿下的,但是殿下交给我的任务,还是要好好完成不是。”
宋云染确实是让悔儿去照顾郑辽的,只得笑骂道:“贫嘴,小辽还是孩子,你别教坏他,我还是让绿茹去妥当些。”
“殿下就让郑辽陪我玩嘛,绿茹和郁无伤一个比一个闷,还是小辽可爱。”其实悔儿也就比郑辽大了几岁,还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宋云染索性就不计较了,暗自决定就随她去吧。
“对了,绿茹哪去了,无伤也不在,今天是怎么了还在这驻扎着,不用赶路了吗?”宋云染还是觉得哪里奇怪,绿茹去忙了还说得过去,郁无伤不在在她身边就奇怪了些,更何况已经日上三竿了还不启程,这就更是没道理了,她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心里不踏实。
“绿茹说替我去照顾郑辽,郁无伤应该是被晏将军叫去了,一早就没看见他。”悔儿那神经大条的,丝毫不觉的有什么不对劲,但宋云染却越发焦虑,她知晓晏子卿若无大事一定不会耽误路程,更不会把郁无伤从她身边调走。
“悔儿,昨天晚上,营地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宋云染看看周边都是晏子卿的人,只好拉着悔儿进了帐内,神神秘秘的问道。
提起昨夜,悔儿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昨夜殿下叫我去月心亭,来回折腾的太累了,回来就睡了,今早也起的晚了,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宋云染眉头紧锁,轻轻摇了摇头。她的酒量向来就差,喝几口就醉,本来一直只是抿一抿酒,结果后来聊的开怀,就没顾得了那么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甚至不知道悔儿什么时候来的。
“殿下,晏将军请您先休息一天,明日启程。”宋云染正烦闷的思考着,就听见郁无伤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郁无伤你给我进来!”宋云染还想着要不要去找晏子卿问问,这下郁无伤回来了,道也省了自己麻烦一趟。
帐帘被撩开,进来的不只郁无伤,还有绿茹,宋云染心里急着,就暂时忽略了她的存在。
“郁无伤你说,晏子卿叫你去干什么,我们为什么今天还不走!”宋云染气势汹汹的质问起来。
面对宋云染这般样子,郁无伤依旧淡定,面不改色的回答,“月城来报说,前面虹城那连日大雨,山体滑坡,官道堵上了,今日还过不去。”
难得见郁无伤说这么多字,宋云染将信将疑,但这个解释也算合理,心也就放下了一半,随口又问了一句:“绿茹,小辽呢,怎么总不见他!”
“他……还在睡!”绿茹一惊,支支吾吾的回答,不敢直视宋云染的眼睛。
见了绿茹的反应,宋云染心中直升起不祥的预感,一股血流直冲倒脑袋顶,刺的头皮发麻,“说,小辽出什么事情了!”
“没……没有!”绿茹战战兢兢的在那否认,与平日里冷静的样子大相径庭。
本来一头雾水的悔儿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求助郁无伤,“郁无伤,小辽没有事,对不对?”
郁无伤是很适合撒谎的人,他永远都是一副样子,看不出悲喜,看不出情绪,但是宋云染知道刚才的话又是晏子卿交给他说的,现在他缄默不语,是因为他答不出口。
“说!”宋云染的脸色冷的骇人,抬眼竟是一片血红,那边的悔儿已是泣不成声,他们都知道,能让郁无伤难以说出口的该是什么样的消息。
这样僵持着终究不会有个结果,宋云染撇下一众人,自己跌跌撞撞的冲到了门外”晏子卿,你给我出来!晏子卿!”
宋云染一边叫喊一边向着郑辽的营帐跑,不亲眼看看她终究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她那般样子近乎疯魔,没有人敢拦敢劝,就任她吼下去。
“宋云染,你冷静点!”晏子卿终于出现,一把拉住宋云染,后面的赵晋和何信初都偏过头不敢作声。
“我要去!”宋云染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自从她母妃去世就没流过一滴眼泪,可是这一刻,层层防线崩溃,泪水就涌到了眼眶边,她几乎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死都死了,还看什么!”晏子卿的声音那么冰冷,那么残忍,就好像在说“茶凉了就倒了吧”一样。
不愿接受的真相被人以这样的方式说出口,宋云染心痛到了极致,竟不似刚才那般狰狞了,只是狠狠抓住晏子卿的衣角用近乎憎恶的眼神看着他说:”晏子卿,你的血是冷的,真残忍!”
晏子卿像一座山,任宋云染如何撕扯捶打都不为所动,看到只叫人揪心,良久宋云染才终于停下,抬起头看着他说:“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晏子卿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并不做任何解释。倒是何信初先看不下去了,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阿染,我们都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也不能这样乱往人身上怨啊!”
宋云染一下子泄了气,闭上眼睛哽咽道,“带我去吧!看他最后一眼。”
“不让你去死为了你好!回去,把这件事忘了,剩下的我自会处理。”晏子卿说完见宋云染久久没有反应,只好妥协,“一定要去?”
宋云染沉默着点点头。
“跟我来吧!”晏子卿也不在阻挠,转身就走。
直走到郑辽的帐前,宋云染脚下一顿,伸出手,却又缩回去,反反复复,都没有勇气走进去,最终,还是晏子卿干脆的一句“既然决定了,早晚都是要面对的。”宋云染下定决心掀起了帐帘。
血,很多的血,凝固成黑色的一片又一片却那么刺眼。白色的布盖住郑辽的尸体,宋云染已经没有勇气叫人去把他掀开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的血气,很静。宋云染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握住,说不出的压抑,她的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好像只要一松开泪水就会决堤。可她不能哭,她连为他哭的资格都没有,这明明就是她的地盘,她却让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她有什么在这里哀悼。
“走吧,我会安排下去厚葬了他。”晏子卿走过去挡住,不让宋云染再看到屋里的场景。
“晏子卿,我……对不起他。”宋云染到头来也只能说上这样一句话,千言万语哽在喉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