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洁的明月挂在深蓝的苍穹之上,洒下清冷的银辉。
妖王宫,华灯初上,灯光万盏将整个王宫照耀得亮如白昼。提着灯笼四处寻觅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慌乱惊惧地找遍宫里的每座宫殿每一处角落,可还是没有婢女白木槿的踪影,甚至连她的气息都感受不到,真怀疑她是不是凭空蒸发了。
“禀王上,东黎宫没有!”
“禀王上,未旋殿没有!”
“禀王上,美人宫没有!”
……
冷逸觞每听到一条结果,心便焦急了几分,那威严的容颜上翻滚的滔滔怒火让众妖胆怯。
冰若寒雪的厉眸扫过在场奴仆,怒声喝道“找!给本王找!若是找不出来!你们也都别活了!”众妖皆知王上脾气火爆无常,一定说到做到,吓得他们瘫软在地哀声乞求“王上饶命啊!”
“王上……”
“呜呜。。”一时间哀叫哭喊声一片,撼天动地,震得耳膜生疼。
他烦恼厌恶地吼道“滚!”
众妖如得了特赦令一般慌慌张张地止住哭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他面前。
大殿静的可怕。逸觞面容上的怒火渐消,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从心底攀爬起来的寂寥和落寞,水涨船高般地持续上升,就快要将他淹没。
偌大的宫殿,奢华精致的布局摆设,焆亮的蜡烛根根燃烧,四周静得都能听到烛心燃烧炸裂的小声响,回荡在殿内愈显空旷寂寥。
高大挺拔的黑影投射在身后百鸟花集的华贵屏风上,灯花被微风吹得摇曳你,娉婷如美人舞于台上。
逸觞颓然地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深浓密集,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郁的暗影,疲累的喘息声愈加明显。
倏地,瞥见身旁金丝软塌上她遗落的那朵白色小花,想着泠轩辰为她簪上这花的情景,顿时觉得格外可恶。
他缓缓走近小榻,十分小心温柔地掂起这朵娇嫩的花,放在掌心,狠狠一捏,雪白的花儿在他掌心熊熊燃烧,最后化为一撮灰烬,扬手挥洒出窗外,清风吹散,消失在夜幕中。
深沉的夜幕静寂无声,唯有远处各个不同的宫殿烛火晕黄朦胧,逸觞立在窗前远眺若有所思。
找遍了整个妖界,却毫无踪迹,莫非……
他抬头仰望布满繁繁星子的天空,眸间刹那暗淡了所有……
九重天之上,霄云之中,辰宫。
宫内一片云雾袅袅,仙烟缭绕,清润圣洁的仙气与妖界浑浊沌杂的妖气截然不同,雪白的帐帘翻飞飘荡,无端添了几分旖旎之色。
辰宫里时不时飘出饭菜的鲜香味,凡尘间的烟火味引得一两位仙娥神将嫌恶地绕道而行,直走远再也闻不到这佳肴的香味。也有小仙经不住好奇,狐疑堂堂天子也会食用这等凡世俗物?便隐了身上的仙气趴在殿侧的窗台上,小心翼翼地偷瞟一眼试图一探究竟,却不料目光所及之处白雾蒙蒙,缥缈一片什么都没有,才恍悟辰宫已被天子设了结界。
可法力高强的冷逸觞用通天幻镜看得真真的;白木槿居然堂而皇之地在辰宫里用膳!最可恶的是冷轩辰竟亲手为她盛汤盛菜,那满脸的宠溺看得逸觞直想砸碎通天幻镜。
镜中白木槿羞涩地对冷轩辰笑了笑,轩辰端起白玉碗一勺一勺地喂她喝汤,她眼里的爱慕与泠轩辰柔情的笑意让逸觞心中猛然蹿起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这怒火如荆棘藤蔓一样死死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呼吸如此困难。
郎有情,妾有意!多么甜蜜浪漫的一幕呵!
他收回法术,通天幻镜顿时失了灵力,变成一个看似普通的镜子,落在他掌心。紧攥着幻镜,手背青筋突起,力度之大快要将它硬生生捏得支离破碎。牙齿咬得牙关‘咯咯’作响,饶是眼前已没有刚才那刺眼伤人的一幕,可白木槿嘴角羞涩地一笑却还如鬼魂一般纠缠着他,不断盘旋回放在脑海,挥之不去。
就在他‘砰’地关上殿门,准备去天界将白木槿拽回来时,他愣住,停下脚步,自己为何这般冲动?又为何这般生气?到底是为什么呢?……许许多多的疑问冒出来……
天边渐翻起白肚皮,天界的封印就快打开,来不及多想,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由然而生。
辰宫。
仙气袅袅朦朦胧胧,缥缈如轻纱般笼罩于整个辰宫,隐隐约约可见轩辰一袭浅紫袍坐在饭桌旁,身边是一身白衣胜雪的木槿,那雪白纱裙更为她添了几分仙瑞之气,几乎与这雾气氤氲融为一体。
冷轩辰挥手间,桌上残羹剩饭,盘碗勺箸统统化为乌有。
白木槿怅然地垂下眼眸,嗫嚅了嘴唇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可又踌躇犹豫地皱起眉头,缄口不言。
见她欲言又止,彷徨无措的模样,他问“怎么了?”
她咬了咬唇瓣,纠结了片刻,才道“我竟能将妖王击退数米,可我也只是刚修炼成人形的百年小妖,这……是为何?”如今想想仍然觉得匪夷所思,能达到这个地步,她当时高兴得掉下泪来,冲出落英殿感受着寒风侵袭才悟然自己不是在做梦!
可直到被轩辰带上天界,她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陌生。
他听了,并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惊诧无言,反而镇定自若,淡然开口道“你前些日子中了阴寒之毒,命悬一线,泠逸觞为救你不惜自毁千年修为以渡你身。”
千年修为呵!人生数十载,要修得千年谈何容易,若不是他亲手探知,竟也不知他对这只小贱妖情根深种至此!
他一番陈述事实的言辞下来,震得白木槿张口结舌,哑然无言。
好久,才慢慢缓过神来,有些语无伦次“他……他为何……?……不应该啊。。我。。”自己哪里值得妖王损费千年修为灵根!
“逸觞前几日闭关,实则是在养伤!”见她半信半疑,他幽幽地道。
泪,不断地滚落而下,她使劲地擦拭着脸庞,温热的液体直直的流淌下来,滴落,溅了一手背琉璃,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酸酸涩涩地,很不是滋味。
可他为何从未提起过!
冷逸觞!为何要待我这般好!
这样大的人情,我还不了!
也还不起!
逸觞不顾众仙将宫娥的阻拦,硬是直闯辰宫,待看到木槿流满泪水的脸时,心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大步流星踏步前去将还在不住抹泪的她揽入怀中。
怎么又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白木槿霎时放声大哭,泪水哗哗如泉水迸发,澿湿了他的衣。
呜呜咽咽似小兽无助低泣,逸觞只当她在天界受了委屈,遂愤怨地瞪了一眼一脸事不关己的泠轩辰,轩辰无所谓地耸耸肩,抛去一个无辜的眼神。
他不再理会他,抱紧木槿转身就走。
仙气缭绕朦胧的四周,白茫茫一片,逸觞一袭黑袍格外显眼。走到南天门时,他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大手拎起怀中哭得泪如泉涌的人儿。
满脸的泪水,鬓角几缕如墨的黑发湿乎乎地黏在小脸上,看了心生怜惜,一双泪光莹莹的眼睛充满了哀戚悲伤,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他本想发火的,可她这模样却怎么也不忍心厉声叱呵,不觉放柔了声音,道“你怎么总这样爱哭”,语气有嗔责有心疼,白木槿感受到这细微的情愫反而哭得更凶猛了。
逸觞嘴角抽了抽,不知自己又是哪里吓到她了,无奈,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锦帕,捏个决用水澿湿,轻轻擦拭她的面颊。
这回她没有再哭泣,吵闹,抗议,只乖乖地蜷缩在他怀里任由他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乖巧如小猫咪的反常让逸觞有些困惑,但也没多想,只道“以后不许再哭了”,那是惊世的温柔。
白木槿红着眼眶点点头。
他微微勾唇,溺爱地揉揉她的头发,“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