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到来已久,城外的春天气息更是愈加浓烈,在长安城外的一处绿林中,宇文楚早已兴工修建一座别苑,不见皇族的奢侈豪华,只有一丝的低调清雅,没有碧瓦琉璃,只有石砌成墙,木垒成屋,没有金银堆垒,没有古董装饰,简简单单地几幅古人诗画,石虫石兽,地处绿林青草间,不失世外高雅,又有难得的清净,乍一看,会以为又是哪位世外高人来此闲居。
可是,门口的重重守卫,院内的巡逻府兵,清楚地宣告了这座别苑主人的身份。
早就想来这座清雅的别苑好好玩耍一番的罄羽,却总是找不到宇文楚的空闲时间,不是宇文楚整理朝事没有时间,就是宇文楚进宫面圣,不过,罄羽很快就从云峰身上看到了希望。
终于,熬不过罄羽的苦苦哀求,云峰点头答应可以带罄羽去别苑游历一番,不过,代价就是也要答应云峰一堆的要求,什么不准乱跑,不准喊叫,不许胡闹,总之就是一句话,宇文楚不在那里,到了别苑之后,走一步路,说一句话都必须听从云峰的,云峰说不许,罄羽不准说一个不字。
嘟着嘴巴,不情愿,还是轻笑着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云峰匆匆出了家门,在城门口见到早已等在那里的罄羽,一个是皇城的公主,一个是皇城的将军,天色已晚之际,毫不避讳的结伴出城,未免有些明目张胆,自然也躲避不了一双双藏在暗处的眼睛。
从晚饭时云峰的一脸笑意开始,玉瑶就知道云峰出门必然是与罄羽有关,可是没有想到居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罄羽结伴出城,若是这一借口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还不知会出什么样的祸事。躲在城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的玉瑶已经开始担心云峰,开始为云家的命运捏了一把汗。
然而不远处的一队巡逻禁军也正好看见了云峰与罄羽的这一幕,领头的正是韩邱手下副将俞湛涯。
赶到别苑之处,天色还有些明亮,门口的守卫见到罄羽和云峰的到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可是听到云峰说要进去别苑的要求,守卫表明态度,没有显王宇文楚的手令,谁也不能进去,听到守卫这样说,云峰搬出了自己的将军身份,罄羽搬出了自己的公主身份,希望可以抵得过宇文楚的一张令牌,可是守卫跪倒在地,言明,没有宇文楚的手令,若是私自放别人进去,便是触动宇文楚定下的死罪,守卫拔出腰刀呈在手上,一面是宇文楚定下的死罪,一面是云峰的将军与罄羽的公主身份,两面都是不可轻易招惹的人物,若是云峰与罄羽执意要进去别苑,只有一个方法可行,那就是杀了守卫,既算是没有顶撞云峰与罄羽,也算是给宇文楚的命令有了一个交代。
既然守卫已经将死搬了出来,无奈,云峰只能带着灰溜溜的罄羽无功而返,或者改天去宇文楚那里讨一个令牌,总之今天算是白白跑了一趟。
罄羽耷拉着脸,满脸的不开心,本来兴高采烈地来到别苑,没想到被一个小小的守卫给呛得无功而返。
跟在云峰身后,摘下沿途的一片片树叶,向前踢踏着的脚踢着每一株挡在面前的花草。云峰明白罄羽的心情,来到长安的一年多,经历了过去十几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勾心斗角,心性虽然还保持着最初的纯真,可是一年多的时间整天面对冰冷的皇宫,寂寥的公主府,再开朗的性格也会被磨得沉默寡言,再安静的心态也会有对外面事物的向往,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出城玩一次,可是还没有进去想去的地方,就要灰溜溜地回去,纵使是谁,也不会用一个笑脸走过回去的路。
云峰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门口不让进,没说不可以从别处进啊。
“好了,不要苦着脸了,我带你进去”。
听见云峰这样说,罄羽睁大了眼睛,“进去,怎么进去啊”?
“既然答应带你来了,怎么可以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既然门口不让进,那我们就不从门口进”。
看云峰脸上漏出了一丝坏笑,罄羽有些搞不清楚他的意思,“怎么进去啊”?
“跟我来”。
云峰拉着罄羽躲过守卫的视线,来到一处墙角,见四下无人,云峰手脚并做,在墙上攀爬几下,就已到了墙头,看了一遍院里的情况,云峰又跳了下来,如此轻巧的动作简直把罄羽看呆了,光溜溜的墙壁对云峰而言,就像有把手一般,上去地轻松,下来地也轻巧。
“不会是要翻墙进去吧”?
“不然怎么办”?
想到如同小贼一般,可以翻墙进去,罄羽心里有种莫名地激动。
“可是我不会翻墙啊”。看了看高墙,罄羽说出了自己“优势”。
云峰看了看墙面,想了想,突然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罄羽,我背你上去”。
“什么,背我”?罄羽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蹑手蹑脚地走到云峰身边,趴到云峰的背上,小声地说了一句:可以了。
“抓紧了”。说完云峰脚下运力如生风一般,在墙壁上踢蹬几下,双手已经可以抓住墙头,手臂用力,直接从墙头越过,跳入院中,悄无声息,稳稳地落入院中。
见没有惊动四下的守卫,云峰轻轻地把罄羽放下来,可罄羽还在闭着眼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脖子,仿佛脑袋里的情景还停留在从墙上跳下来的那一刻。
“罄羽,没事了”,云峰小声叫醒还没有睁开眼的罄羽。
“哦”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罄羽赶紧松开手,从云峰的背上下来。
本来可以光明正大地进来,非要弄成现在像小贼一般偷偷摸摸地躲着巡逻兵,云峰抓紧罄羽的手,蹑手蹑脚地来到宇文楚的书房外。书房里没有点灯,看来是宇文楚还没有回来,躲在墙角,查看着两队巡逻兵经过的时间,在巡逻间隙之际,云峰拉着罄羽躲进了宇文楚的书房,这样偷偷摸摸和巡逻兵打交道罄羽还是第一次,心里有说不出的刺激,进了宇文楚的书房,就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不像是宫中的香料,倒像是竹木散发出来的幽香,仔细看看,原来宇文楚书房内的书柜桌椅都是用上好的竹木所做,想不到整日身处宫廷勾心斗的显王殿下也会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云峰跟在罄羽身后,看罄羽这样走走停停,毛手毛脚的,拿起一件东西就像没有见过一样,看见另一个就扔掉手里的一个,云峰跟在罄羽身后,手疾眼快,扶住一个又一个差点被罄羽碰倒的物件,这时随随便便一个瓶子掉在地上,都可能把屋外几百名守卫给吸引过来,到时候,宇文楚不在身边,和这些不讲理的守卫打交道可就不好办了。
“咦,这是什么,好精致啊”,不知道什么时候,罄羽从柜子上拿了一把铜镜在手里反复看。
云峰走过去,看见罄羽手里的铜镜,镜面光滑通亮,镜身做工细致,夜里虽然看不出表明的花纹到底是怎样的纹路,但是看那奇形异状的雕刻不像是中原的风格,应该是西域某个国度进献到宫中的。
也难怪罄羽对这把铜镜爱不释手,这把镜子的设计,外形的漂亮程度,估计是哪一个爱美的女人看见都会爱不释手的。
“怎么,喜欢啊”?
罄羽点点头。
“那就拿走啊”。云峰说着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好像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东西随便拿一样。
“什么,拿走,可这是皇兄的”。罄羽还算明智,知道这是在宇文楚的别苑里,而且还是没有宇文楚的允许,私自闯进来的。
“这有什么,殿下那么宠你,怎么会舍不得这么一把镜子,而且,这镜子本来就是给女人用的东西”。
“可我如果拿走了,皇兄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不会的,明天我见到殿下就会把今夜的事都告诉他,不然他一定以为这院子里进贼了”。
“好啊,既然这样,那我可就拿走了”。罄羽嘻嘻一笑,看着手里的铜镜,好像捡到至宝一样。
夜里的月亮很圆很亮,透过屋顶打开的天窗照进屋子里,如银的月光掺杂空气的尘埃,照得屋子有些惨淡的光亮。
罄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用这面镜子照一照自己的面容,走到月光明亮处,透过月光照射在镜子上的光亮,罄羽看清了镜中的自己,还在拿着镜子继续把玩,云峰突然过来,把袖子盖住了镜子,可是为时已晚。
镜子反射出的月光照亮了罄羽的面容,可也把一束光亮照向了窗外,屋内一束亮光一闪而过,发觉屋子内有异常的守卫,迅速集结起来朝书房慢慢包围了过去。
“嘘”,云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侧耳去听,门外轻轻靠近的脚步声足有三四十人之多。
云峰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办法,和他们打斗一场?这不合规矩,若是被宇文楚知道,难免心出隔阂,出去亮出身份?一个公主,一个将军被人当成小贼抓起来,传出去定当是一个笑柄,而且传到宫中,会更加贬低罄羽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想了想,还是像来时那样偷偷溜出去最为保险。
在守卫没有闯进屋子之前,云峰赶紧打开后窗,带罄羽从后窗出去,刚跑出几步,就听见书房那边传来一阵鸣锣声,看来是守卫闯进屋子发现人已经从后窗逃走,才发出此鸣锣声告知所有守卫,顿时,院子里到处都是跑动的府兵,此时再想越墙出去已经是难上加难。
“在那”,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喊,云峰回头一看,糟糕,和罄羽躲在石林中还是被发现了,一队府兵已经朝自己过来,再次鸣响的铜锣,把分布在四处的守卫全吸引了过来。
被追着跑了一阵,已经是无处可逃,看看身后,又来到了宇文楚书房的前面,眼前,是拿着刀枪剑戟的上百守卫。
“怎么办啊”?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罄羽已经慌了,跳着脚躲在云峰身后。
“放心,罄羽,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云峰还在保持着冷静,想着亮出身份,若是他们认还好,若是不认,可就在劫难逃了。
“听着,我身后是当今圣上的罄羽公主,今日受显王殿下邀请,来到这里做客,你们这样拿着兵器指着公主,简直是放肆”。
本想着可以吓唬住这些大头兵,可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些守卫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还在慢慢靠近着。
云峰知道这些府兵直接受命于宇文楚,任务就是保卫别苑的安全,只要是有人敢闯入别苑,不论是谁,他们都有责任就地拿下,交给宇文楚发落。
无论如何也不能罄羽受到委屈,云峰已经做好了打斗的准备,下下策也不过是打出一条路,大不了事后再向宇文楚赔罪。
“住手”,从守卫的后方传来一生厉喝,然后就是守卫停住脚步,让出一条路。
见到来人是宇文楚,云峰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宇文楚来到跟前,云峰行礼,却对上宇文楚斥责的眼神。
宇文楚命令守卫全部撤离,再看看躲在云峰身后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罄羽。
“怎么,罄羽,闯了祸不敢见人了”?
见宇文楚的脸色确实有些生气,云峰说道:殿下请不要责怪罄羽,都是云峰的主意,要罚就罚云峰吧。
“罚,都要罚”。
宇文楚一副无奈的表情指着云峰斥责道:“罄羽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今天还好我回来得及时,若是我再回来得晚些,你是不是打算把天都给我捅出个窟窿”。
“云峰知错了”。
罄羽已然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低着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面铜镜。
宇文楚一眼就认出那面镜子是自己书房的,问罄羽:“怎么,喜欢这面镜子啊”?
罄羽抬头看着宇文楚的眼神都带着一副祈求的意味,点点头。
宇文楚轻笑一声,“喜欢就送给你了,皇兄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干嘛还这样苦着脸”。
“谢谢皇兄”,听见宇文楚这样说,罄羽也终于化愁为喜,露出了笑脸。
回去的路上,只有明亮的月光照在通直的大路上,罄羽走得累了,云峰就背起她一步一步朝公主府走去,罄羽手里拿着那面铜镜,带着扬起的嘴脸在云峰的背上睡着了。
云峰走得慢些,尽量不让身子颠簸,让在自己背上的罄羽好好地睡一觉。
云峰越发地感觉到背着的已经不止是罄羽,而是一份责任了,可以放下背上的罄羽,可是再也放不下心里的罄羽了。
这种压抑的感情已经快让云峰透不过气,快要发疯,倘若不能拥有罄羽,云峰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生命会不会没有生机地死去。
心里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那些要表明心意的心里话已经快要冲破喉咙,云峰激动之余莫名有些失落,这一刻还是到来了。
或许拥有的是罄羽,可要失去的还是个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