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景瑞在看到女孩的那一刻也蹙起了眉头，但表情没有持续多久，便恢复如常。倒是顾倩，惊讶地捂住了嘴，指着正在弹琴的女孩对端木宫宇说：“你看，她像不像语凝？”
“像，太像了。简直是同一个人。”端木宫宇附和着，声音也微微有些激动。
“天啊，如果不是现在大白天的，还真以为见鬼了呢。”顾倩再度夸张地说，过会后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地端起柠檬水喝着。
三个人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惊讶，只有端木景瑞最正常。仿佛他已见过，更似没有认出来。
伴着悠扬的钢琴声，四个人的午餐吃得还算愉快。只是，夏洛琳一直心不焉，哪怕她极力克制还是让顾倩看出了端倪。
“洛琳，我要去趟洗手间，你去吗？”附在夏洛琳耳畔说。
浓浓的挑战意味如针密密麻麻扎着夏洛琳敏感的神经：“好啊。”
来到洗手间，顾倩状作漫不经心地说：“洛琳，你有四年没回洛城了吧？”
“是的。”边洗手边回答，头也不抬。
“难怪，你一点都不惊讶。你知道吗？餐厅那个弹琴的女孩跟语凝长得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连眉宇间的轻愁都如出一辙。若不是我参加过语凝的告别仪式，我差点儿就以为她还活着。”边拿起红唇和粉饼来补妆，边似和夏洛琳闲聊。
夏洛琳直起了身，双手抱臂，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倩：“顾大小姐，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是没什么意思啊，如果我早知道这里有一个和林语凝长得一模一样的钢琴师，我就不带你们来这里了。”表情淡然从容，就算说谎她也懒得伪装真诚。
“顾倩，我不想和顾家为敌，请你也适可而止。”如果不是知道她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她不会有这样的耐心和好脾气。
“哈哈哈哈……”顾倩突然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眼睛飙泪，却是一片冷然，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想与顾倩为敌的人很多，但能真正成为顾家敌人的，屈指可数。不是我看低了你，夏二小姐，你还太年轻，有时候不要想什么就说什么，谨言慎行比较快乐。”顾倩唇角浮现不屑的笑。
“顾倩，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我的。”若不是顾青峰先对她动了歪心思，她又岂会废了他？
现在顾倩想要替顾青峰强出头，哼，真当她夏洛琳是软柿子吗？可以任意捏圆搓扁？
“不，夏二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提醒你，别谈恋爱谈得太投入了。有些帐，我们还没有算清楚。”顾倩眼睛眯起，身上的寒气立现。成熟的气息，浓浓御姐范儿。
“谢谢提醒。我改天一定会亲自去看看顾小少爷的。”夏洛琳皮笑肉不笑。
话说到了这里，等于已经撕破了脸。夏洛琳不再理会顾倩，绕过她往餐厅走去。
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顾倩唇角浮现毒蛇般的冷笑：“我顾倩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欺负得这么惨过。夏洛琳，我们慢慢玩。”
回到座位，端木景瑞倾身问：“吃饱了吗？”
夏洛琳点点头，巧笑嫣然：“吃好了。”
端木景瑞揽着她的腰站起来：“谢谢招待，改天我请，再聚。”
端木宫宇站了起来，笑得十分和善，开朗：“好啊。听说，你没有和沈阿姨住在一起。那不如搬回庄园住吧，那么多空别墅闲置着。”
“我挺喜欢现在的住处的。多谢大哥的美意。”端木景瑞笑着，两人看上去兄友弟恭，关系融洽。不像端木浩然浑身是刺，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
不过，像端木浩然那样的刺猬很好防，而端木宫宇是只狡猾的狐狸，他藏于暗处，不知何时会趁你不备，咬你一口。
“那就不勉强了。只是，景瑞啊，浩然，他一直无法解开那个心结，你就看在爸爸的面子上，多多体谅他吧。”摆出一副好大哥的样子。
“是，我知道了。”端木景瑞浅笑着，敷衍着，与端木宫宇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
端木景瑞送夏洛琳去长音，自己驱车踅回那家法国餐厅。果然不出所料，弹钢琴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随意叫住一名侍者问：“刚刚那位弹钢琴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对不起，先生，这个我不太清楚。请先生稍等一下，我去问下经理。”年轻的侍者服务态度极好。
“谢谢。”端木景瑞道了谢。
侍者匆匆离去，很快带来了一个身着职业套装的中年妇女。高高的发簪，戴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精明强干。
“先生，你好，我是这里的值班经理，我姓唐，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吗？”中年妇女态度恭敬而谦和。
“抱歉，打扰了，我想问一下，刚刚那位弹钢琴的女孩叫什么名字？”端木景瑞知道此举很冒失，且不附和他的行事做风。
她就是一个和林语凝长得很像的女孩子罢了，更可能是端木宫宇和顾倩设下的局。但那张脸在他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他有种强烈的预料，她就是林语凝。
如今整容科技这么发达，想整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丝毫没有难度。气质和神韵只要有心都可以模仿，但那样独特的眼神，发出自灵魂深处的轻愁，却是需要经历和积累和沉淀的。
值班经理笑着道：“她姓林，是这周才刚到我们这来上班的。至于其它，很抱歉，先生，这是她的个人隐私，我就不方便透露了。”
“谢谢。”端木景瑞道了谢，离开。
上了车，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流白：“给我查罗曼法国餐厅的一位钢琴师……”
“是，三少。”流白恭敬接手了任务。
端木景瑞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为自己刚刚的失态而懊恼。
很快流白的电话打来了：“三少，她叫林凝。是本周才到罗曼去上班的。她一天只弹两首曲子。”
端木景瑞静静等待流白接下来的话，他现在说的这些不是他要的答案：“对不起，三少，除了这些我暂时什么都查不到。”
这一点倒是出乎了端木景瑞的意料，流白的能力他比谁都清楚。就算是让他去调查任何一家上市公司负责人的隐私，他也只知道一个小时。
而这个林凝却连他都查不出来。
“再查。”端木景瑞只吐出这两个字，随即挂了电话。
夏洛琳有两天没来长音了，积压了一大堆文件要她处理。只是，她脑中一直盘踞着刚刚餐厅里弹钢琴女孩的模样。
她的出现绝对不简单，但她不相信是顾倩安排的。她刻意观察过，顾倩刚见到时那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和后来的算计，她都没有放过。
而她刻意将她叫到洗手间使用激将法更证明了这一点，她太想要抓住这个意外的惊喜让她不舒服，以至于乱了方寸。
不是顾倩，会是端木宫宇吗？
不，端木宫宇不是那么肤浅的男人，他做事不会这么莽撞。
要安排她或端木景瑞见到这个长得跟林语凝一模一样的女孩有千万种方法，而今天这种是最笨，且最容易让人怀疑他动机的。
这绝对不是端木宫宇的作风。
她不想中了顾倩挑拨离间的计，但控制不住自己思想的野马。文件上的白纸黑字一个个跳跃在眼底，她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最后她还是按捺不住，拨通了楚怀的电话。
等待他调查结果的时候，她一颗心仍是纷乱不已。明知此时此刻这个女孩的出现必然不寻常，她若是认真就中了别人的计。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在听到了端木景瑞对她深深的愧疚后。
不，不仅端木景瑞，整个端木家的人都觉得自己愧对林语凝。
明明她只是一个孤女，被端木雄好心养大，让她学习琴棋书画。应该说是端木家对她恩重如山，怎么会演变成端木全家都觉得亏欠了她？
在她疯狂追求端木景瑞的无知岁月里，她也不曾对林语凝有过任何猜忌。一丝丝都知道，她当时可是将他身边任何出现的雌性动物都当成了假想敌。
为何偏偏对这个美丽出尘的女孩没有半丝防备？是因为她养女的身份吗？
不，照理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应该第一个防着她才是。
越想越觉得这个林语凝身上自幼就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一种收服人心的魔力。
她无声无息收服了这么多人的信任，令端木浩然为她痴狂。
以前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一个滑稽又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形成，点点侵点了她的思维。
此时楚怀的来电响起，打断了她一个人飞绪。楚怀查到的结果和流白一样，这个林凝就像现实版的齐天大圣，没有过去，突然就从石头缝里蹦了出来。
挂了电话，夏洛琳秀眉蹙得更深了。
林凝，林语凝，是恰巧，还是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