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对她的忠心,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知道他的身份和过去?她救他原本就是一个意外,而得到他以命交托的报答,更是她的幸运。
老天爷让她重活一次,来弥补上一世遗留的遗憾,她怎能辜负?
天渐渐黑了,夏洛琳躲入一间病房,静静等待。如同一头蛰伏于黑暗的猎豹,极富耐心。只是,手腕处传来阵阵钻心的疼,让她有些担心。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根本就没有后退或后悔的资格。
过分的静谧下,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鼓。等待的过程全神贯注,仍有许多的思绪爬上心头。她欺骗了待她如命的端木景瑞,他会不会因此而怨恨她?责怪她?
父母之仇大如天,她不得不报。
如果来世,她可以投胎于一个平凡之家,她会用尽所有力气去爱他。
夜渐渐深了,窗外月华洒下丝丝碎光,照得病房斑驳陆离,显现出几分扭曲的诡异。口袋里的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夏洛琳忙掏出一看。
是楚怀发来的消息:夏长风在205病房,小心。
紧蹙的秀眉霎时舒展了开来,唇角上扬,露出自从进入疗养院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悄悄开了门,走廊上静悄悄的,只有白炽灯散发着幽光,照得空寂的走廊多了几分凄凉。
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抬头挺胸走了出去。
她现在在三楼,正好在夏长风居住的房间楼下。
路过护士台,值班护士唤住了她。夏洛琳心一惊,未受伤的手悄悄放入口袋,握住了那把细长的柳叶刀。
僵直着身子,久久才稍稍转身。
这里防范得这么严密,必有不可告人之处。若是今天功亏一篑,它日再想混进来可就难上难了。而且,这里危机重重,她根本就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
垂下眼睑,眸中掠过一抹杀机。
护士清亮的声音响起:“小林啊,把这药送到205去。”
“好。”夏洛琳努力低垂下长睫,遮住眼睛,不与护士对视。她只想找夏长风报仇,一点都不想伤害无辜。
“对了,顺便去把203的药盒收回来。”护士再度吩咐,夏洛琳匆匆应了声好,脚下不敢迟疑。
时间耽搁得越久,她暴露的危险就越大。
很顺利地她找到205的病房,几个深呼吸,抬头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声:“请进。”
夏洛琳心一沉,莫非楚怀的情报有误?
不,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情报从不曾出过任何误差。
不管怎样,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不是夏长风,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可以全身而退。
用力扭开门把,这里是一间布置得十分温舒适的单人病人。窗口敞开着,窗台的玫瑰散发着缕缕幽香,沁人心脾。
床上半仰躺着一个美丽纤瘦的女人,看上去二十几岁,皮肤白皙光洁,只是久病使得脸色不甚好看,透着病态的苍白。
乍一看她并不十分漂亮,只能算得上是清秀佳人。不过,她有种特殊的气息十分吸引人,是黑暗的气息,身处高位者的自信和霸气。
尽管她藏得很深,夏洛琳还是感觉出来了。
将药放在她床旁边的柜子上:“这是你的药,记得按时吃。”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她必须早早离开。
莲香慢慢起直身子,轻咳了两声:“护士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
“好。”夏洛琳倒了水,伤手始终插在口袋里。
“谢谢。”莲香伸手去接时,故意让杯子摔在地上,滚烫的热水和四裂的玻璃碎片同时溅起,夏洛琳躲避不及,小腿传来阵阵疼痛。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笨手笨脚了,护士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哪里?要不要找人来看看?”莲香一脸愧疚,水汪汪的眼睛甚至盈满了泪。
夏洛琳后退了几步,戒备看着她。
她不认识她,但她可以肯定对方认识自己。
看来,她和楚怀的行动已经被人发现了,且对方很巧妙地设下了圈套,让她自投罗网。她刚刚以为的好运气,只不过是别人的阴谋诡计。
见夏洛琳满脸戒备,水眸也射出寒气。莲香索性不再装了,直起身子,懒懒靠向床头:“护士小姐,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一个人残疾人,双腿不良于行,我会怕的。”
“你是谁?”冷声喝问,浓浓的压迫气息,对方并不以为然。
故作不解地微张了嘴:“你不是这里的护士吗?名牌上清清楚楚写着我的名字和病情啊,我在这里住了几年,算是资深病号了。这里的护士全都认识我。你又是谁啊?”
“别装了。不是你设计引我来的吗?”夏洛琳索性扯下口罩,露出一张绝美而冷肃的脸。
“呀,静心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漂亮的小护士,我怎么都不知道?”莲香仍在装,只不过眼底已流淌着嘲讽不屑。
“你到底是谁?”相较于莲香的淡定自如,夏洛琳显得有些浮躁。
“亲爱的,你既然混进了这里来了,怎么没有把相关人员都调查清楚呢?哎,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做事不够周到。不过,你能混进来已经是相当不易的一件事了。”音调柔柔软软的,似是江南的误脓软语,煞是好听。
这样的腔调酥麻入骨,是男人最喜欢的一种柔媚。
可惜夏洛琳是个女孩,且是被她浓浓嘲讽着的女孩。
“少废话,夏长风呢?”满脸寒霜,夏洛琳知道自己这次很难全身而退。不过,就算拼了最后一口气她也要替妈妈报仇。
“夏长风……”故意拖长的音调似有几分嘲弄,如同猫逗老鼠一般玩得不亦乐乎。
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夏洛琳开始命令自己必然沉着冷静。否则,她恐怕连夏长风的面都见不着。
她看似柔软,且床边放着的轮椅已经很旧,像是使用了很久。夏洛琳却不肯相信她是真的不良于行,看她自信从容的样子,说不定职位在夏长风之上。
“哦,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就是夏长风那个便宜女儿,是吧?嗯,久仰大名,今天才得见,果然长得很漂亮,莫怪能俘虏端木景瑞的心。”一番话明嘲暗讽,激起夏洛琳满腔怒气。
纵使在盛怒之下,她仍听出了对方刻意强调的“便宜女儿”。看来,她对夏长风的底细知晓摸得很彻底。
若是刚刚还有几分置疑,那么现在夏洛琳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女人必然身处高位,且是夏长风最亲密的合作伙伴。
不,她更可能的身份是他的顶头上司。
一个大胆的猜测掠过脑海,夏洛琳眯了眯眸,脱口而出:“凌肖帮主。”
莲香明显一怔,漾着嘲弄的眸子涌现几分赞许:“真是个聪明而胆大的姑娘,如果你可以加入我凌肖帮,将是我凌肖帮的一员猛将啊。可惜,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她没有否认,亦不承认。不过从种种迹象上来看,夏洛琳深信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夏洛琳严阵以待,浑身的防备提到了最高等级:“谢谢夸奖。凌肖帮无恶不作,臭名昭著。没想到却是个娘子军团。”
“哦,你瞧不起女人?”莲香挑眉一问,她并不急于跟夏洛琳摊牌或对她下手。
如同一只寂寞了很久的猫终于逮到了有趣的小白鼠,它舍不得一口将之吞掉,只想让它好好陪她玩玩。
“不,我从来不小觑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只是,凌肖帮最大的分舵香芬坊做的却是拐卖妇女儿童的勾当。你这样对待自己的同胞还有人性吗?”世人都猜错了,因为凌肖帮最赚钱的生意是拉皮条。
从某国不发达的国家或买或拐来形形色色美丽的女孩,加于训练和包装,让她们出卖自己的身体为其赚钱。
有些女孩甚至成了某些贵族政要的女人,她们舍不得放弃眼前的荣华富贵和崇高的身份和地位,害怕一旦让金主知道自己的出身,她们将会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从而为凌肖帮被控制,为帮里提供情报。
自古以来女人获取情报的方法和渠道都比男人多。
这些受害的女孩成了帮凶,如此恶性循环,使得凌肖帮发展迅速,且根基很深。成了人人痛恨,却不敢招惹的罪恶之帮。
他们的帮主很神秘,没人见过其真面目。然其心狠手辣的名声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许是惯性思维,大家都以为如此祸害女性的帮主必然是男人。
谁曾想她竟是个女人,且如此年轻。
“我没人性?是啊,人性值几个钱吗?你真认为女人都是弱者吗?不,她们一旦狠起来,比男人可怕多了。你知道吗?我五岁就被亲生母亲卖给一个五十岁的变态老男人,他折磨我,好几天不给我吃的。我越是哭,越是求饶,他越兴奋。你们都在歌颂母爱的伟大,却不知道每一个人都有天使和魔鬼的一面。”说话的时候,她脸上平静无波,似是在讲述别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