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有件事我要问你，”柳雪乔替他倒了一杯茶，看着他把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张形容憔悴的模样，顿时就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师妹你说，”高莫白坐下，疲倦地半倚在椅子上。
“师兄，色令智昏，你怎么还是改不了这个坏毛病？”柳雪乔责骂道。
“师妹，你也知道，师兄也就这么一个爱好了，不然渺渺人生，有何乐趣？”高莫白喝了一口茶，笑眼弯弯地道。
柳雪乔白了高莫白一眼，在他旁边坐下，问道：“我那日见你扮作宫辰傲，你是如何知道宫辰傲与我那个三妹妹有关系的呢？”
高莫白想了想，道，“我刚回天翊时就潜入了宫家，那时候觉得宫家是天翊第一大世家，寻找你的消息也许来得快一些。在宫家经常看到你那个三妹妹和宫辰傲在一起，当时又不认识她，看她长得又漂亮，才会易容成宫辰傲的模样。”
“那依你之见，宫辰傲喜欢柳宫舞吗？”
高莫白忽然笑了起来，反问柳雪乔，“师妹你觉得呢？”
柳雪乔了悟地点点头，宫辰傲怎会喜欢柳宫舞呢，只怕是她自作多情了吧！
“师妹找我来不只是为了此事吧？”
“嗯，你找机会再去玄王府一趟，替我看看父亲。”
“好，我这就去准备，”一说起医术，高莫白顿时来了精神，脸上没了一点放松之色，当即就去准备了。
柳雪乔最喜欢他的也是这点，可一想起他对美色禁不住诱惑的事情，只能无奈地摇头。从认识高莫白的时候开始，他已经就是这个样子了。
还记得神策军大营时，军营中没有一个女子，军纪又森严，高莫白就时常偷偷摸摸跑出军营，在外寻花问柳，偶尔一走就是几天，然后疲惫至极的回来。因为这件事，他还被父亲以军规处置，挨了不少板子。
不过那段岁月，确实是最安然平和的，每日都很忙，她早晨起来训兵，下午与各将领推演兵法，到了晚上还要学习医术。
有时候听着高莫白讲解，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那时她年纪小，父亲对她又很严格，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偷偷懒。
那段日子中，也有秦君昊的陪伴，然而秦君昊与高莫白两人，从来就是水火不容。后来高莫白离开，也有一定程度上是因为秦君昊的缘由。
现在想来，师兄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至少在识人的本领上，就胜过了她。
这一宿柳雪乔基本上没有睡着，几乎到了深夜高莫白才回来，疲惫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忧色。看他皱眉，柳雪乔便猜到了父亲的情况不太好。
她紧蹙眉，半垂着眸，清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烛火掩映下神色严肃，嫣红的嘴唇紧抿着。
“师妹，老将军的蛊发越发严重了，灵血蛊侵蚀血液，啃噬肉体，老将军……”高莫白顿了顿，有些不忍地道，“每次毒发，都会痛苦万分。”
柳雪乔见过北擎苍毒发的模样，能想象得出父亲痛苦的样子，她猛地握紧了手，双手捂住了头。
作为女儿，她竟然连去看他都做不到，还让仇人逍遥法外。都是她的错，当年如果不是她引狼入室，父亲又怎会遭遇这种痛苦。
她忽然就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高莫白匆忙跑上去，将她拦在身前，阻止道：“师妹，既然玄王和闲王都已经做了决定，你就该耐心地等待，你现在去玄王府，若是被秦君昊逮到了把柄，你苦心隐瞒身份这么久，就白费了。”
“可是……”
“听我的话，再耐心等等！”
“她每次一遇到南宫将军的事情就会变得特别不冷静，你待在她的身边，一定要牢牢地看紧她。”
高莫白没有告诉柳雪乔，他在回来的时候还遇到了北擎苍，北擎苍也不止是告诉了他这一句话。
北擎苍还说，反正他也命不久矣，他可以拿命去赌，让秦君昊的阴谋和狼子野心暴露人前，可他却不允许她的身份被人发现，也不能让她出事。如果真的要让一个人光明正大的与秦君昊为敌的话，这个人就是他。
高莫白突然就对北擎苍崇敬了起来，说真的，当年他离开神策营，就是觉得秦君昊这个人隐藏太深，心思太重，并非柳雪乔的良配。
而听北擎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才真正地意识到，北擎苍是真的喜欢柳雪乔的，也是世间除了自己以外，第二个真正关心她之人。
有一个念头在高莫白的心底悄然生出，他抬眸，认真地看向了柳雪乔，一字一句地道：“师妹，老将军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他说让你遇事不要冲动，也不要再去玄王府了，你现在身后，是整个柳家。”
柳雪乔忽地皱眉，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心底仿佛被一道巨大的力量给压制着。
第二日，北擎苍来接柳雪乔出去游湖，自上次北擎苍衣衫不整地从柳府出去之后，天翊国就多了很多谣言，说北擎苍和柳雪乔两人相互爱恋对方已久。
为了得到柳雪乔，北擎苍甚至不惜毁了她的名节，此等情义，令世人议论钦羡了许多，也让翊天城诸多豪门女子垂心欲绝。
北擎苍一直是天翊城中令人惋惜的一个人物，若论容貌，他可属天翊第一大美男子。
只是从小断腿，又身体羸弱，所以才不被世人看好。
后来他又被送去南苍国三年，更是形容憔悴，但不变的是他那邪魅俊美的容颜，比起以前更多了几分风情。
北擎苍双腿被治好之后，有不少名门贵族女开始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有甚爱他者，常常装作路过墨渊居，只为偶然能见他一眼。
柳雪乔走出柳府大门时，明显能感觉到四周一道灼热的视线。
柳殊在书房中听到管家的禀告，气得直接将一卷书给扔到了地上，大骂，“这个逆女，把老夫的脸都给丢尽了。”
她的婚约是被取消了，可是人家闲王却还是有婚约在身的。
她这么做，不是在跟别人抢夫吗？
柳雪乔打了一个喷嚏，就在北擎苍殷切的目光中缓缓地走了过去，北擎苍穿了一件绯红色的长袍，腰带上绣着黑色复杂的云纹，肩上披了一件褐黑色的披风。
天气快要入冬，早晚都冷，他的脖子尽被高领子的绒毛簇着，衬得脸色更加莹白如玉。
他不顾众人的眼光，嫌弃柳雪乔走得太慢，一把拉过她的手，无比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就扶着她上了马车。
“要去哪儿？”柳雪乔低声地问道，疑惑地看着北擎苍。
“去一个你肯定想去的地方，”北擎苍说着，就命人驾车离开。
“绿衣呢？”柳雪乔大惊，绿衣刚刚不是还跟在她身边的吗？怎么人就不见了。
“我让她回府等着，有我在你身边，她很放心。”
柳雪乔蹙眉，对于北擎苍的厚颜无耻已经习惯了，马车的帘子也放下了，可她却仍能感受到一道道灼热的视线。如果不是帘子相隔，她们只怕恨不得以眼光杀死她吧！
马车缓缓地行驶着，直到上了宽阔的大道，才加快了速度，出了城门。
一出城，北擎苍带着柳雪乔下了马，带着她骑马而行，快速地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北擎苍，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柳雪乔伸手拉住他的手，止住他扬鞭的动作，眸光疑惑地看过去。
“带你去见见我的外祖父。”
“什么？”风声很大，但她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可是慕容一家不是早就死了吗？难道慕容家还有幸存者？
“别多话，晚上我们还要赶回来！”北擎苍说道，专心地盯着前面的道路。
柳雪乔便不再多话，耳畔风声鹤鹤，吹得她脸色青白，出来时并不知道要走这么远，穿得很少。被风一吹，身子冷冷地一抖，不由得拽紧了衣衫。
“冷就往后坐点，靠紧我，”余光瞥见了她的动作，北擎苍心疼地说道。
柳雪乔皱了皱眉，并没有马上靠过去，但是一想到这么大的风北擎苍肯定也冷，就往后靠了去，贴近了他的胸膛。
而北擎苍看到她这么听话，嘴角不觉上扬，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两人赶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才到了一片山林中，北擎苍将马栓好，嘱咐柳雪乔跟上，就往林中走了。
在林中走了一会，七绕八绕的，不多时走到尽头，又出现了一条小道。道路两旁长满了杂草，深及膝盖，一看就是很久没人走过的路了。
杂草丛生，北擎苍停下来脚步，回头看向柳雪乔，对她伸出了手，“这里的路不好走，你拉着我的手。”
柳雪乔犹豫了一下，想起北擎苍那大男子主义的霸道性格，乖乖地伸出了手。
时光仿佛回到了那几日顾大力家的日子，平静和睦，淡然悠闲，柳雪乔一边想着，一边跟上北擎苍的步子。
他的步子很大，他走一步，柳雪乔几乎要走两步才跟得上。她莫名地有些生气，走到路中，忽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气得脸偏到了一边。
“怎么了？”北擎苍手中一空，回头看她，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因为走路急而脸蛋泛红，额头鼻梁上浮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问道，认真看着，忽然发现她生气的样子还蛮好看的。平日里她总是一副清淡冷漠的样子，这模样在他看来甚为可爱。
“我不走了，”哼，光是顾着自己走，又非要拉她，又不照顾她，她干嘛要和他去见什么他的祖父啊？
“那我走慢点好了，要是你不怕今天回不去，你可以再等一等，”北擎苍半是要挟半是玩笑地说道，目光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我现在就回去，”柳雪乔转身，作势就要走。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