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乔,你不用担心,一路上北擎苍的毒根本没有发作,都被我和……”夜展离顿了一下,目光尴尬地看了莫舞烟一眼,继续道:“我和晴岚公主照顾得很好。”
“嗯,我并没怎么担心,”柳雪乔眉眼稍抬,违心地说道。她面上看似平静,然而心底却早已泛起滔天巨浪。
原来北擎苍的离开,是为了去救皓月国啊!
可他为何这么做呢?
“……”夜展离无语,整个人好似被浇了一盆凉水般,见到朋友时的喜悦也淡了一半。
“外面可有马?”柳雪乔却突然问道。
“有啊,”夜展离驱马往前快走了几步,低头和一个将士说了些什么,就见他飞到了另一个同伴的马上。
夜展离牵着马走到马车前,对柳雪乔说道:“好了,你要骑马?”
柳雪乔直接出了马车,一个飞身到了夜展离身旁空着的马上。
两人并肩而行,速度渐渐地慢了一些,直到距马车很远了,柳雪乔才问:“北擎苍是被谁给伤的?”
夜展离回忆起来,仍觉惊恐,道:“为了让敌军快些回援,北擎苍带了一小队人马混入绕雪城,点燃了一座仓库。绕雪城中烧起了大火,敌军才能意识到战事的严峻性,北擎苍的伤,就是在那时候中的。”
“那他伤得这么重,你为什么还让他离开大军一人回城?”
“我也劝不住啊,说起来还不是为了你,翊天城送来的信一封接一封,他担心你啊!”
说完看向柳雪乔,只见她紧蹙眉头,红唇紧抿着,看来她也不是那么冷漠的人嘛。
意识到自己话语重了,柳雪乔有些歉意地道:“对不起,我刚才太心急。”
夜展离一阵大笑,“知道就好,以后你可要对我好一点,不准不让我进柳府。”
“嗯,”柳雪乔点头,笑了笑,突然觉得一个月未见,夜展离也变了一些。
他一身风尘仆仆,嘴角也长出了胡渣,也没再穿白色的衣服,更没了那身上有一丁点的尘土就要去换衣服的坏毛病。
这样很好,不是吗?
可她心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感,反而觉得牵扯更多了,思虑更重了。
一个多月可以改变很多事,夜展离也许说在宽慰她,才说北擎苍一路上都没毒发。
如果北擎苍出兵的计划被泄漏了,如果他们在绕雪城里出不来了,如果雪靖国大将回援,他又撤得太慢了……
这些都不是没有可能。
他是不是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连个告别也没有。
她突然有些感激起莫舞烟来了,还好她在他的身边,会给他熬药,会照顾他,才让他支撑到现在。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看向了夜展离,释然笑道,“夜展离,这次多谢你。”
夜展离微一皱眉,笑得更明朗了。
骄阳当空,温暖的光辉洒下来,照得他玉容俊白,跟个俊朗书生一般,而配上那威风凌凌的铠甲,又多了几分英姿。
柳雪乔看过去,只觉得夜展离玉树凌风,貌若潘安,不由赞赞:“夜展离,这身衣服你穿起来很好看。”
夜展离愣了一下,才迟迟明白柳雪乔的意思,这是在夸他帅呢!
那是当然,他白了柳雪乔一眼,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的称赞。
大军到了翊天城十里外时,北擎苍走到队伍中间,将一身黑色盔甲扔给了柳雪乔,霸道无比地道:“待会你就穿上这身衣服入城,混在队伍当中,不要让人给发现了。”
柳雪乔本就还在想,该如何混入城内呢,没想到北擎苍早就给她想好了。
这厮做事,还真是考虑得周全。
入城时,是由太子北容修亲自迎接的,四周涌过来许多百姓,均望着邪魅张狂坐在马头之上的北擎苍。阳光照在他头顶,淡淡金光萦绕之下, 一袭黑色铠甲反射着冷光,他就如天神一般。
北容修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柳雪乔扮作北擎苍的贴身侍卫,站在几个将士之中,脸上抹了些黑灰,又故意戴低了头盔,没人认出来。
她看着北容修悄然握紧的手指,以及手背上跳动的青筋,心底渐渐地升起一抹恨意。
酒霜之死,当然还有北容修的份。
能让北容修不开心的事情,她当然是开心的。
如今北擎苍胜战而归,风头大盛,自然很得人心,又加上北擎苍那充满了曲折的人生,更是让人敬佩。
北擎苍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去争取来的。
而北容修呢,所有的东西,均是北溟天恩赐。如果不是他是皇后所生,不是嫡子,又怎能当上太子。
朝中原是两党,如今北擎苍身体康健,又大胜而归,能否上了皇位之争的名列,也未可知吧?
北擎苍并没下马,只是在马上对北容修虚礼了一番,就骑马往皇宫中去了。
入城后,柳雪乔随同夜展离去了墨渊居,在院中梳洗了一番,她改回女装,才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时,影湖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瞪她,好像她欠了别人什么东西一般。
她不甚理会,因为对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根本没空放在心上。离开城中已有数日,也不知宫初月怎么样了。
虽然宫呈凛知道宫初月是被周胜给伤的,但宫呈凛顾忌皇帝的旨意,总不敢明目张胆的到柳府中抓人。
而且宫初月杀人的秘密,那是见不得天的,宫呈凛没有这么傻,再将国公府血案给炒起来。
快步走回柳府,门口一个身影高大的丫头早就等候着,柳雪乔看出来那是高莫白易容的,立刻走了进去。
高莫白紧随其后,等到了渺风院,命令绿衣卸下伪装,才大松了一口气。
“师妹,你跟北擎苍两人风花雪月去,可差点害死我们了,”高莫白揭开面具,深深地吸了口气。
“师兄,什么风花雪月,北擎苍伤得太重,我总不能弃之不顾吧!”柳雪乔亲自替高莫白倒了一杯茶,虽然感激有他坐镇柳府,可一听高莫白的话,却不开心了。
“师妹,你就装,”高莫白不客气地喝了口茶,无奈地笑笑。
“师兄,”柳雪乔没好气地叫道,狠狠瞪了高莫白一眼。
“好了,师兄不给你开玩笑了,事情真的差点闹大了。”高莫白脸上恢复了冷静,开口道,“秦君昊前日来过柳府,还好绿衣扮作你的模样,又称病在床,才瞒了过去,可这不代表他就不怀疑。”
高莫白欲言又止,柳雪乔着急道,“师兄,把事情说完。”
“那好,我告诉你,秦君昊昨夜派兵去了玄王府,拿出了先皇的御龙神鞭,想要搜府,被玄王给强硬拦下来了。玄王府的兵马差点与苍狼卫的人打斗起来,幸亏有人偷偷地禀告给了皇上。”
“可皇上一听玄王不尊先皇,就将玄王给扣押起来了,如今关在大理市反省呢!一早明惠郡主就进宫去了,跪了一早上,皇上也没将人给放出来。”
“那我父亲没事吧?”柳雪乔担心,急忙问道。
“没事,事情都被皇上知道了,秦君昊也没真的敢搜府,不过也没被责罚。”
“那玄王呢?老王爷年事已高,我怕……”
“玄王是什么人,皇上早想到大理市有二皇子的人在,所以才故意将他关在大理市的,实际上估计也是去坐坐而已。”
“那就好,”柳雪乔松了一口气,思及现在去探望玄王府也不合适,就忍了下来。
“姑娘,都怪周胜,不然你的计划又怎么会被打乱,”绿衣已换回自己的衣服,从里屋走出来。
说起周胜,柳雪乔不由询问:“胜儿他人呢?”
绿衣皱眉,“就在他院子中,姑娘你对他也太好了,可那小子非但不知恩图报,还……”
“还什么?”
“还整天问我你在哪里,我一提闲王,他就不开心。”
“师妹,我也觉得不能太惯着这小子了,你对他越好,他就越放肆,”高莫白眼底透着隐隐的忧色,他总觉得周胜对柳雪乔,和对旁人是不一样的感觉。
“就是,”绿衣应和道。
“说说宫初月吧,她怎么样了,”柳雪乔坐下,吹着热茶水面上的菊花瓣。
“断了一只手,连皇后都去丞相府看了,本来是嚷着要为宫初月报仇雪恨的,可去了丞相府一趟之后,就再也不提报仇一事了,”绿衣缓缓地答道。
“嗯,”柳雪乔没抬眼,静静地听着。
两家寻仇,都是宫初月自己做的孽,慕磊手中捏着太子一党的名单,宫呈凛自然不敢找他报仇。
至于周胜嘛,他在人前还是个傻子,宫呈凛没有人证,又无物证,谁会相信是周胜伤了宫初月呢。
宫初月,这是自作自受。不过周胜还只是个孩子,竟然都能下这么重的手,是不是戾气太重了些。
“方先生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慕夫人已死,叫姑娘可以释怀了,”绿衣顿了顿,眸色黯然下去,继续道,“另外,我们的人死了两个。”
柳雪乔抬眸,紧蹙眉,“叫方先生好好安葬了吧!”
“是。”
此时,勤政殿内,一阵安静。殿内空旷,一股威严迫人的气势隐隐散发开去。
金漆雕龙宝座上,北溟天端然坐着,眸光锋利地看向了底下的北擎苍。突然间,他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竟有些看不出自己这个最不受宠的儿子在想些什么。
胜战归来,索要的不是地位权贵,也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要他收回让柳雪乔去和亲的圣旨。
圣旨已下,还是外交大事,怎可儿戏。
可他在北擎苍出征之前,又明明地许诺了北擎苍一个条件,而且……他目光落到自己儿子的手中,那一卷金黄色布帛之上,写的就是答应许诺一个条件的圣旨。
真是反了,居然拿着圣旨来要挟他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