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让开,我要见月儿,我要见她,”宫夫人抓狂地推着宫呈凛,尖锐锋利的手指几乎要在宫呈凛的手臂上抓出血痕来。
“爹,杀了他,快杀了他们……”
从珠帘后忽然传出了几声低低的喃喃,带着痛苦的呻吟。
宫呈凛身子一顿,就被宫夫人给推开了,宫夫人脚步踉跄地跑入房内。被抛开的珠帘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宫夫人一看到宫初月浑身是血的模样,浑身颤抖,几乎跌倒在地。
追上来的宫呈凛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宫夫人,对屋外吼道:“来人,扶夫人回去。”
“娘,救我,我好疼,”似是听到了周围有了动静,宫初月眼皮子翻了一下,有气无力地睁开了一下。
“月儿,我的女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宫夫人撕心裂肺地哭喊,在宫呈凛怀中挣扎着。
宫呈凛将她推到两个侍女手中,正要开口嘱咐侍女什么,只见自己的夫人朝一边倒去,伤心欲绝地昏迷了过去。
“老爷,御医来了,御医来了,”门外响起门卫的疾呼声。
宫呈凛往后退了一步,迎着御医走入,焦急道:“快去看看月儿,快给她止血止痛,她痛啊!”
宫初月的呻吟声,就像凌迟处死前的钟声,一下下撞击着宫呈凛的心口,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竟然被人折磨成这样。
一想到此,宫呈凛一掌打在了案几之上,震得木桌从中断裂。
“老爷,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还是让御医好好给大小姐治伤吧!”护卫安慰道。
宫呈凛回眸看向珠帘内,深深地皱眉,转身走了出去。
在外不知等了多久,御医才满头大汗地走出。
“怎么样,刘太医?”宫呈凛着急问道。
“已经帮大小姐止住血了,也上了药,只是老夫医术不精,无法为大小姐去疤,这以后大小姐手上和脖子上, 恐怕都要留下烙印了。”
“连刘太医也没办法吗?”
“玉骨生肌,放眼全城,恐怕只有夜展离能治了。”
宫呈凛深吸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请了御医去客厅休息,自己便准备派人去找夜展离前来。
“老爷,秦王来了。”此时,又一个门卫跑来禀告。
只是他人刚到,身后的秦君昊已经不请自来,走到了宫呈凛的身前,宫呈凛眼底透着淡淡忧色,开口询问:“宫小姐伤势如何?”
宫呈凛瞳孔一缩,摇头:“断了一只手臂,又被毁容……诶!”
“老丞相切勿伤心,本王一定会帮你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秦王请移步书房,我有要事与王爷商谈。”
秦军点头,跟在宫呈凛身后。
宫呈凛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眼底闪过一抹疑色,他本来是怀疑那蒙面人与之前查的无名楼有关的,看来这次伤害宫初月的人,只是慕家的死卫而已了。
“这件事还请王爷不要伸张,毕竟是小女先行杀了慕雪衣,而且……”宫呈凛顿了顿,继而有道,“而且慕磊手中还握着太子的一些把柄。”
秦君昊当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可丞相打算隐忍下去,不为令爱报仇吗?”
“唯有那个周胜,我觉得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宫呈凛蓦地问道,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吧,本王去一趟柳府,去查查虚实。”
“好。”
“听说北擎苍也回来了,这个闲王,腿莫名其妙就好了,而且还竟然打了胜仗回来。”
宫呈凛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问,“下官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秦君昊眸色一沉,冷得似冰,道:“早上我入宫,皇上告诉我说,一个月前北擎苍向他请命,说在一月之内定能破解皓月国被围之陷,让皇上派了五万风焰军给他。”
“此次出征毫无伸张,连我不知晓。北擎苍秘密行军,由叶奕寒为先锋,直接围了雪靖国最为重要的绕雪城。雪靖包围皓月的十万铁骑担心绕雪城失守,回兵救援,解了皓月国之陷。”
宫呈凛听着,神色大变,他竟不知,这个闲王韬光养晦,还有这等本事。
“看来翊天城又要变天了。”
“丞相好好照顾宫小姐吧,本王告辞。”
“秦王慢走。”
一番话后,宫呈凛陷入了沉思之中。
派去夜家找夜展离的人,根本没有找到夜展离,而且还听那门卫说,夜展离已经离开翊天城一个多月了。
离开一个多月?那就是随军出征了。
宫呈凛闭目,突地就想起了一些关于北擎苍的往事,最后默默地叹了一声。
要想请动夜展离这尊大佛,估计等北擎苍班师回朝,他须得亲自去一趟墨渊居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屋外就传来一阵嘎嘎的叫声,睡梦中依稀听到。
凌晨时分,天空泛着鱼肚般的白皙,四周灰蒙蒙的,隐约听到一阵嘎吱声,好像是那屋子的主人开了门,随即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一群鸭子欢快地奔出了鸭屋,扑腾着翅膀,下到了水里面。
另一件屋中,柳雪乔蓦地睁开了眼,她心中想着事,一直睡得很浅。穿了外套,轻轻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赶走鸭子的顾大力回来,就看到柳雪乔走了出来,有些惊讶,“天还这么早,大妹子还能再睡呢!”
“顾大哥,我睡不着,能否借你的背篓一用?”
顾大力一怔,上下打量柳雪乔一眼,看她模样不像是能做粗活的人啊,她要干嘛?
见顾大力好奇,柳雪乔忙道:“来时我看到了几位草药可以医治我……我夫君的伤,所以想去挖来。”
顾大力恍然大悟,将背篓递给柳雪乔,赞赏道:“真看不出来,大妹子还能医人治病呢!”
柳雪乔背上背篓,背篓是顾大力昨夜新编织好的,还有一股淡淡的竹香。她拿了小铲,往外走出。
走了三两步,又听顾大力嘱咐,“天黑路滑,小心着点,早点回来啊!”
“嗯!”
柳雪乔应了一句,看着溪水中畅快欢腾的灰鸭,自己的心情好像也高兴了不少。一路走过荷花池,进入了田野地里。
她却不知,自己与顾大力的一席话尽数被北擎苍听到了。
某厮扯了扯嘴角,笑得开心,又继续睡了过去。
而此时天翊国通往南苍国的必经之路,黑梁古道之上,几辆马车快速行驶着,马车两边各有四五个护卫骑马护着。
凌晨,将明将暗的天气,雾气浓重,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隐约能看到视野内三四米距离内景物。这样恶劣的天气并不适宜匆忙赶路,可那辆车的主人仿佛很是着急一般,一早就命家丁护卫着上路了。
临近绕雪城,车中主人的一颗心也渐渐放松起来。
昨日飞鸽传信,老爷已拿到了幕府几处香坊药铺的地契和雨衣的解药,准备就在今日低价卖出,明日再采购一些物品,即可离开天翊国到达绕雪城与他们会合。
信中还言明,雪衣的大仇已经报,宫初月断了一只手,又被一个无名少年给折磨得很惨,这辈子算是毁了。
收到消息时,慕夫人疯狂地笑了,眼角微湿。而慕雨衣只是呆呆地望着虚空,一双眼空荡无神,她的脸越来越严重了,甚至涨了不少脓疮,根本见不得人。
她恨柳雪乔,如果不是柳雪乔,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慕家大小姐,仍旧是宫初月最信赖亲近之人。
因为柳雪乔,他们被迫背井离乡,甚至还要投奔他国。
她真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答应这样的条件。
慕家家业庞大,难道还要让一个小丫头欺负了不成?把这件事告诉宫丞相和许大人,不就可以轻松地弄死柳雪乔。
现在好了,以后她再也不能要什么有什么,甚至还要忍受人的欺负。
她半躺在宽大暖和的马车中,身下枕了一床厚厚的绒毛毯子,可即使这样,马车的颠簸还是很厉害,让她睡不着觉。
半阖着眼,脸上是一片忍耐和痛苦之色,如果不是母亲阻拦,她现在真想跳下马车,返回天翊城。
慕雨衣极力忍耐着,听着马车轱辘旋转的声音,心下越发地不耐烦。
忽然间,车子一个猛烈停下,似是撞到了什么重物,慕雨衣躺下的身子往后一甩,重重撞到了车墙之上,额头擦破了皮,不由对外喝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些狗奴才,都是怎么办事的,竟然差点伤了本小姐?”
慕夫人早已醒来,端坐的身子也往后倾倒,同时打倒了手中的茶杯。因为要赶很长的路,车中一类生活之物都备齐了,火炭、茶壶、茶杯等等。
茶杯哐当一声落地,刚煮好的茶水溅了一身,慕夫人突然猛觉一阵不详。
身后的一辆车是慕磊的侧室谭氏和他的儿子慕子浪,再后面一辆背着的是干粮和棉被,为了避免一路被匪徒打家劫舍,慕家的财产都由慕磊亲自押送,即使有盗匪前来,也不可能劫到什么。
慕夫人默默地想着,外面要是遇见歹徒,自己就说些软话,求求情,把东西都送给他们,应当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
看见慕夫人不好的脸色,慕雨衣不由有些担忧,手轻轻地握了她一下,担心地道:“娘,我们还是就在车里等等吧,我怕……”
“没事,娘下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着。”慕夫人给了慕雨衣一个放心的眼神,推开她的手,再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车门打开,一股寒气立刻钻了进来,雾气湿润,云烟弥漫。
慕夫人为了不让女儿冷着,出去之后又将车门给半掩上了,才往外走去。
透出半合的门缝往外看去,只见慕夫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没入了白色雾气之中,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门外也没听见什么动静,未过多久,突然听见远处一声惨叫声。
“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