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冰冷,气氛在刹那间变得剑拔弩张,城头的守卫被惊动,立刻转了方向,手中亦是搭弓举箭。
而那擅闯者当前两人已飞到了城门处,一人长枪一勾一挑,便将那栅栏给挑开,另一人则是走近城门,将门打开,行动一气呵成,配合默契。
同一时间四面涌来无数守兵,而远处守城太守也带着兵马追赶来,黑影窜动,战马嘶鸣。那一小队人马一边抵抗一边往外飞去。
一阵刀光剑影,鲜血翻飞,耳畔时不时飞来几声惨叫声。
柳雪乔雪目一眯,嘴角微扬,脚下在墙壁上一点,身影掠出,直接跳上了一匹无人的战马之上,径自往外飞去。
走到城门处,她勒紧缰绳,往后看了一眼,对那队帮忙的敌军吹了个口哨,便毫不停留地离去了。
见到那黑夜中女子清美自信的笑容,夏枫有一瞬间的愣神,这么熟悉的面容,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那个柳府的千金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也只是这么一瞬间,余光又瞥到自己人倒下了两个,他猛地醒悟过来,一拍马背,对同伴喝道:“走!”
镇安城太守赶到的时候敌军刚好完全通过城门,守将在城楼上寥寥射了几箭,并没多大的用处,气得太守只跺脚。
夏枫出城后往外又追了那女子一段,凌天觉得有些奇怪,不免问道:“追她做啥?皇上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
夏枫皱眉,深深地望了黑夜一眼,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女子应当是柳雪乔。”
“是她?”凌天大惊,顺着夏枫的目光望去,想起她的胆色和果敢,有些遗憾地道:“当日我们能顺利离开翊天城皆是因为她的帮助,当日你我误会她,还没来得及道歉呢!”
夏枫看向同伴,点了下头,“是啊,下次见到她再道歉吧!任务已经完成了,回去复命。”
柳雪乔一离开翊天城便策马狂奔,一路往南赶去,据刘大生所说,秦君昊派了北擎苍为先遣部队,先去敌军营地刺探情报。
此处离林浠关还有数百里,即使不分昼夜赶路,也需好几个时辰才能赶到。她勒住战马,目光眯了眯,远远地望去远处的平野,脑海中飞速闪过什么,立刻改变了方向,走入了树林中。
对边关地形了如指掌的她,根本毋须与一般军人一样从大路盲从赶路。神策军之所以能百战百胜,也不是因为他们英勇善战,而是因为对地形的熟悉,以及诡异的行军速度。
她依稀还记得,自己曾经无事时,编排了一支百人的野战队伍。与正规军不同,他们个个惊醒机灵,夜能视物,而且都是从山林中出来的顶尖高手。
速度惊人,擅使弓箭,擅于潜藏和埋伏!似这样一支灵活的部队,危难时可牵制敌军,冲锋时又能扰乱敌军的方阵。
记起战时的画面,胸口似有一股豪情充溢,可瞬间又被她给压制了下去。
这时她便想起翊天城里的那些纸醉金迷和醉生梦死,从内而外败落的朝廷,光靠着祖先打下的基业而沾沾满足活着的皇族。
他们有什么资格再去享受?
以前她只听从父亲的命令,而坚守着为国尽忠的使命,从她死的那一刻起,再也不会了。
从洛鹏、洛夫人,再到北秋潇、秦君昊,北溟天,她会让他们付出沉重的代价的。
穿越小树林,便匆匆可见壮阔平静的河面,这便是浠水,从林祁郡的北侧流过,本是天翊国的内河,而如今已被南苍大军给占领。
河面上乌云密布,大风猛烈地吹来,阴沉的天气似乎预兆着这边关的不宁。柳雪乔舍弃了马,站在河岸便凝目远望,往上看去,便是林浠关,南苍国的大军就陈列在此,江面上黑压压的一片,几十艘大船还在源源不断地运输着将士们过来。
船头上的人个个身着黑衣铠甲,身姿修长挺拔,目光望着河岸,似有几分期待,几分跃跃欲试。
每个出征的人,都希望可以夺下更多的土地,扩大本国的势力,饶是休养生息了多年的南苍国,也是如此。而且以莫迟熙的能力,能培养出这么一支雄心万丈无惧生死的军队来,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没想到她来到这里,看到的竟然正是这样的场景。
一颗心随着那黑压压一片的临近,起起伏伏,可最终化为一丝淡薄的冷漠,沉寂了下去。
时间在刹那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天翊国的勤政殿内,气氛压抑死寂,天子威严虽盛,却终究抵不过剑拔弩张的臣子之争。
“南宫千凰,如今天翊强大,四方来朝,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候,你却主张出战,是何居心?”
“神策军刚刚回来,将士们身心疲倦,不能出战。”
“雪靖国已同意划分边关四城让给天翊,并送天翊白银万两,美姬百名,你还有何不满?”
她只身一人面对数人指责,却无一人肯为她说话,洛欧志反对并无什么奇怪的,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主和派,而且就是他曾经前往雪靖国迎接了清欣郡主前来和亲的。
这个清欣郡主,就是北秋潇的母亲,由此洛家并不希望天翊与雪靖开战。
可其他老臣呢?也都不愿将雪靖给驱逐吗?
这些迂腐的老臣,没拿过剑,没上过战场,又怎么知道雪靖将士们的血性?雪靖一败之后,定然心怀记恨,表面上拿着重金城池赠给天翊,可背地里肯定勤练兵马,修养生息,等到来日,绝对会报仇的。
“我不同意,誓与雪靖血战到底,否则我南宫千凰,再也不会出战。”
她取下腰间的佩剑,重重地扔到地面,望了一眼上面端坐的北溟天,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勤政殿。
“南宫千凰,你竟敢要挟皇上。”
“站住,南宫千凰,你翅膀硬了,你……你,你别太目中无人了!”
“太放肆了,这里是朝堂,不是菜市场,不是你南宫千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
身后传来一大片骂她的声音,可她置若罔闻,出了勤政殿,深深地吸了口气,回了南宫府。
之后数月,一直赋闲在家,学学烹茶,看看兵书,日子过得很清闲,也不理会朝中大事。
而奇怪的是,北溟天也没解除她的职位,也没责怪她的无理。
那时候她也是刚刚失去父亲,性格表面刚强坚毅,可每当深夜还是会想起与父亲的过往重重。那次与雪靖一战,是她第一次在没有父亲指导下的第一次大规模迎战,歼敌数万,俘虏上千。
深夜时她时常睡不着觉,望着夜空发愣,父亲走后,她一颗心仿佛就沉下去许多,也会思考更多。
她是南宫家唯一的支撑,必须独当一面,因为朝廷与众臣争执之事,伯父南宫玄还曾亲自上门,也指责她的冲动和任性。
不过好在北溟天没有责罚他,南宫家没有受到连累。
自此她心底就多了一根弦,时刻警告自己,日后说话做事还是多想想南宫家。
不过数月,北方又发生了一些戎族侵袭之事,她听说后曾想请战,却在入宫途中听说北溟天已派了秦君昊前往。
而这日,皇帝也似乎预料到了她会觐见,便命邓顺将她带到了御书房。
她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终于被北溟天召见,北溟天亲自将她扶起,还以温言相劝,自此君臣和睦,她重掌了神策军的指挥权,开始练兵。
不过到了神策军大营才知道北溟天为何会这样做,原来是他新任命的将军根本镇不住神策军,那新任将军甚至连两个神策军副帅也没办法压住。他一到军营,就被将士们给围住,甚至被扒光了衣服。
朝廷每每提及雪靖之事时,老臣们面红耳赤,豪情万丈,仿佛那军功都是他们立下来的一样。
而她,则是闭了嘴,再不提及出战一事。
此时回想起来,嘴角缓缓地扬起,一抹嘲笑浮现。
雪靖之心,昭然若揭,北溟天聪明一世,不过是延缓了大战爆发的时日而已。如今她便看着,雪靖的虎狼之师如何踏平天翊的江山!
她望向浠水关,据她所知,这道关口不大,若以这个速度接纳江面上和对岸的敌军将士的话,至少也需要两日时间,再加上运输的粮草补给等,至少也得三五日。
现在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敌军,这浠水关内必定还是凶险万分的。
北擎苍被派来刺探情报,肯定只带了几人,要想完全掌控敌人的军情,他肯定会在靠近浠水关的附近打探。
要找到他,还是得靠近浠水关呐!
思及此,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沿江往上快步走去,临近到浠水关时,将身影埋藏到了深深的野草中,慢慢地靠近。
与此同时,浠水关内的主将营帐中。
夏枫和凌天也已赶回,望着埋头深思的莫迟熙,夏枫看了凌天一眼,开口禀告:“皇上,属下回来时还恰好碰到了一人!”
“嗯?”莫迟熙望着桌上的地图,眉眼未抬,思绪仍在作战方案中。
与天翊一战并不是他义气而为,而是这天下,应当易主了。他南苍国休养生息这么多年,兵马粮草充足,早已可以称霸一方,何必诚服他人之下。
属下的安全回来并未让他有任何好奇,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眉梢微扬,皓白的手指在摊开的地图上移动着。
“是当日救我们离开的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