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惜画有些担忧,望着天空黯淡的雾霾,心底重重地,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直觉告诉她,今天这件事太奇怪了。
柳雪乔在岸边与赫连惜画告别,嘱咐了赫连惜画几句话后就上了柳府的马车。
她回到柳府时,绿衣早已渺风院中等候了。
府中有绿衣在,她顿时又放松了不少,对酒霜吩咐道:“你命人监视着秦君昊的一举一动,他要是有什么异常,立刻来禀告给我。”
酒霜颔首,消失在雨幕后。
柳雪乔肩膀中了一刀,伤口不深,可刚才淋了雨,此时竟然隐隐作痛。酒霜早已眼尖地拿出了药箱,将门给关了起来,给柳雪乔上药换衣。
“绿衣,你的伤都好了?”柳雪乔眼角余光看向后方,问道。
“姑娘不要担心我了,有夜公子在,奴婢的伤还能不好吗?倒是你,这肩膀的伤口不轻啊!”绿衣答道,眼底浮现出几分担忧来。
“没事,”柳雪乔低声地喃喃,闭目沉思起来。
等绿衣将她的伤口给包扎完时,渺风院外也响起了响亮的敲门声音。
柳雪乔穿好衣服,命侍女去开了门,柳殊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气急败坏的脸色看到柳雪乔苍白的脸色后,变得淡了下来,却指骂道:“不是说你去行宫看雅莲公主去了吗,怎么又和大公主走到了一起,还发生那样的事情?”
这次柳殊没有直接给她一个耳光,柳雪乔觉得很难得,便也温和顺从地解释道:“女儿在行宫中遇到了大公主,大公主说皇上命她来照顾雅莲公主,我本欲走,大公主硬要我陪同,女儿无奈之下才与大公主去了绝水河畔。”
“简直是胡闹,”柳殊脸色一下子又垮了下来,“皇上明明在朝堂上说了,雅莲公主一日没与二皇子成亲,就一日不能离开翊天城,你们这是违抗皇命。”
“爹爹,”柳雪乔朝柳殊福身下去,说道:“雅莲公主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回事,否则也不会随大公主出去了。”
“这还是小事,”柳殊皱起了眉头,深深地叹息,“最严重的事是那大公主小产了!”
绿衣上前一步,有些愤愤不平,道:“老爷,这可不关我们家小姐的事情,又不是小姐害她流产的,再说了谁知道那洛欧志怀有不轨之心呢!”
“哼,”柳殊冷哼了一声,大甩衣袖离开了渺风院。
柳雪乔坐下,知道柳殊不过是想知道,自己在雅莲公主出城一事、大公主小产一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而已,会不会连累柳府。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放下了心来,自然不会责怪自己。
天空一下子沉了下来,灰暗暗的,雨幕倾泄,凝成的水雾遮住了远处的景色。水声哗啦,晶莹剔透地低落在瓦片上,一滚落,落入泥土,刹那间汇聚成浑浊的小流,不知流到哪里去了。
这雨一下,就下了一天。
秦王府中忙进忙出,一直没见侍女们停下来过。
御医诊断,大公主受到重力袭击,小产后又淋了雨受了寒气,才止不住血。
经过一天忙碌,几位御医同时联手,给北秋潇服用了几服药后,北秋潇的身体才有好转,可她整个人因此也失去了太多气血。身子娇弱,需要长时间调理才能恢复过来。
北秋潇醒来时,整个人疼得死去活来,浑身都湿濡一片,不是血就是汗。她咬紧了牙关,满脑子都是柳雪乔那种带着嘲笑的脸。
秦君昊本在军中训兵,听到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见到北秋潇的一刻差点都认不出他来了。可他马上又表现得很淡定了,守在北秋潇的身边,细心安慰,温柔照顾,像极了一个体贴的好丈夫。
傍晚,北秋潇伤势稳定下来之后,北溟天召见秦君昊、赫连惜画、柳雪乔、柳玄奕入宫觐见。
柳雪乔和柳玄奕坐了马车入宫,到了皇宫直接被人请到了勤政殿,殿门口赫连惜画已在等候,见到柳雪乔时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色。
柳雪乔对她淡然地一笑,执着她的手道:“公主不用担心,待会实话实说就好了,皇上是不会责罚无措之人的。”
“无措之人,”秦君昊刚走到殿前,便听到了柳雪乔的话,目光冷峻地看了她一眼,脸色阴沉得可怕。
“秦王这是在责怪我与雅莲公主了?”柳雪乔目光直视地看过去,清楚地看见秦君昊眼底的一抹怒意。自己孩子没了,他不生气才怪。可北秋潇自作的,怪谁咯?
“秦王殿下,此事还是等见了皇上再议吧!”赫连惜画被秦君昊那眼神给吓到,急忙说道。
人齐了太监将门大开,将四人带了进去。
“参见皇上,”四人异口同声地跪在殿中。
一道锋芒直射脊背,如雪刃一般,柳雪乔顿感一股无形的威严压了下来。殿内空旷,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轻轻的呼吸声。
又听“啪”地一声响起,北溟天一掌重重地拍向龙案,怒声喝道:“秦王,朕将潇儿交给你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秦君昊是军人,脊背挺得很直,听到责骂声身形丝毫未动,他紧皱眉头,眼底浮现出了深深的自责,道:“请皇上恕罪,是臣没有好好地照顾公主,才让刺客有可乘之机。”
“哼,”北溟天拂袖起身,眼神危险地眯了眯,冷眼如刃地看向秦君昊,又道:“潇儿是朕最喜欢的女儿,要是她再出任何的事情,朕就杀了你。”
秦君昊蓦地跪倒,一字一句地道:“请皇上放心,臣绝不会让公主再出事的。”
北溟天走了下来,目光看了赫连惜画一眼,又移到了柳雪乔匍匐在地的身上,他的手蓦地指向了柳雪乔,问道:“你,是不是怂恿潇儿出城游玩的?”
柳雪乔浑身一颤,看着地面的眼中浮现出了冷冽的光芒,口中却颤抖答道:“皇上明鉴,不是臣女叫大公主出城的?”
“皇上,”赫连惜画抬起头来,贝齿咬着嘴唇,愤愤不平地道:“不是柳姐姐的错,惜画自来翊天城后一直孤苦伶仃一个人,柳姐姐是担心我才来行宫中看我的。大公主奉旨来行宫后,柳姐姐是要离开的,是大公主把她留下来,说要带我们一同出去游玩,柳姐姐才没离开。皇上何故这么责问柳姐姐呢?”
北溟天没料到赫连惜画会站出来替柳雪乔说话,一双鹰眼探寻地在赫连惜画脸上寻找着什么,然而赫连惜画天真坚定的模样却让他什么都没发现。
柳雪乔握紧了拳头,十指扣入肉心,面上一派害怕,心底却清楚明白得很,北溟天甚为疼爱北秋潇,所以他笃定了此事是有人故意挑拨北秋潇的。
可北溟天却不知道,他的这个好女儿是有多痛恨自己,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北溟天没在赫连惜画身上找出任何撒谎的痕迹来,便又坐回了龙椅,对柳雪乔问道:“那你就说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柳雪乔抬起头来,脸上掠出一抹慌张来,可语气却不缓不急,道:“回禀皇上,我们渡河之后,公主欲带我们前往十里亭赏景。臣女走在最后面,忽然就发现了几个行踪可疑之人,所以就放慢了脚步故意探查。这些刺客知道被我发现了踪迹,就想置我于死地,等我想去告诉大公主的时候,大公主已经走远了,这些刺客对我穷追不舍,我就逃入了树林,在我侍女酒霜和哥哥的帮忙下,臣女才没被刺客杀死,可也受了些小伤。”
“后来哥哥发现刺客中竟然有原吏部尚书洛欧志,正想把他给抓捕起来,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公主也来了,洛欧志就挟持了公主为人质,才导致了公主受伤小产之事。臣女句句所说都是事实,臣女没有保护好公主,请皇上责罚。”
说着又跪了下去,整个身子匍匐在地。
北溟天望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脑海中一闪而过什么,眉头微皱,锐利鹰眼再次看向了赫连惜画,沉声问道:“雅莲公主,是这样吗?”
赫连惜画点头:“确实是这样的,皇上。”
赫连惜画性格天真可爱,所以北溟天才会向她证实,北溟天生性多疑,极少信任别人,但他很懂得识别人,柳雪乔心底顿时松了口气。
秦君昊听完事情起因,心底五味陈杂,更多的是怒!北秋潇竟然私作主张,再次与洛欧志勾结在了一起,她这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吗?难怪刚才柳雪乔说自己无错。
北溟天阴沉的脸色变得温和了许多,对几人道:“都起身吧!”
四人站了起来,北溟天又看向了柳玄奕,问道:“那老贼现在可还在死牢之中?”
柳玄奕拱手答道:“臣将他带回城中后就送去了刑部,现在正关在牢房中。”
“好,”北溟天眼底闪过一抹杀气,冷声地道:“洛欧志竟敢明目张胆的刺杀朕的女儿,俨然是没将朕放在眼中,秦王,你传朕的旨意,将洛欧志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秦王领命,赫连惜画突然出口:“皇上,都不审理了吗?惜画觉得此事另有隐情,那个刺客挟持公主的时候可是说了要报什么仇。”
北溟天一双眼立刻变得阴沉了起来,洛夫人死在后宫一事,是他下命令禁止外传的。倘若赫连惜画说的是真的,那洛欧志要报之仇便是给他夫人报仇。
洛鹏死了,洛夫人疯了,洛欧志这是对他下的旨意心存愤怨,所以才会动他的女儿。
北溟天登时愤怒不已,冷冷地说道:“传旨下去,洛欧志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即日行五马分尸之刑。”
四人再次仓惶下跪,匍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