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乔蓦地闭上了眼,指尖一紧,便折断了渺风院中窗台上的那支兰花。酒霜和绿衣站在一旁,相视了一眼,安静地等待着。她们总觉得,一场大病之后,姑娘的心性有了些变化,令人根本就看不透了。
午后,管家派人来渺风院禀告,说闲王来了,正在正厅等候,让柳雪乔去见他。
柳雪乔眉头微皱,心底泛起一点涟漪,酒霜绿衣顿时高兴了起来,一连半个月来都不曾见到闲王的面,闲王突然来访,也许能让姑娘释怀也不一定。
柳雪乔换了一身衣裳去了正厅,在门口突然止住脚步,愣愣地望着北擎苍的背影,眉梢一扬。
绿衣惊讶地看过去,暗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闲王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嘴角竟然露出了难得温柔的笑容,看向了柳雪乔迎接过去,笑嘻嘻地道:“王妃,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柳雪乔伸手过去,在闲王脸上一抚,便将高莫白脸上的面具给扯了下来,脸色也变得格外严肃,“师兄你扮成谁都可以,唯独别扮成北擎苍。”
绿衣和酒霜恍然大悟一般,看容颜确实与北擎苍极其相似,可她们一时间却忘了,北擎苍人前是坐了轮椅的。
高莫白疑惑地皱起眉头来,“这是为何?难道师妹你很讨厌闲王?”
柳雪乔往外走去,朝前指了指,示意高莫白跟上,一边走一边道:“对,我很讨厌他,也看不惯他。”
高莫白一向很疼自己的师妹,听柳雪乔这么说,眼底闪过一抹杀气,道:“既如此,那师兄就去替你杀了他,反正你现在也不能嫁人。”
说着竟然就往柳府外走去,柳雪乔顿时吓得一身冷汗,忙拉住他,阻止道:“师兄,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你怎么能当真呢,北擎苍犯了天大的错,你也不能随意杀人啊!”
绿衣迈出去的步子又折了回来,她在听到高莫白话时,就准备立刻将高莫白给杀死在原地。她现在虽然是柳雪乔的人,可她的命还是属于北擎苍的,绝对允许任何人对北擎苍动手。
高莫白这就糊涂了,既然讨厌,杀了不就行了嘛,怎么变得这么麻烦。他看了柳雪乔一眼,手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一声,宠溺地道:“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立刻告诉师兄,师兄立刻给你报仇。”
“是,”柳雪乔温柔一笑,低声说道:“师兄来得正好,师妹我正好有事情麻烦你呢!”
高莫白点头,柳雪乔对高莫白招了招手,高莫白附耳过去,柳雪乔低声说了一些话,就带着高莫白出去了。
翊天城第一世家慕府对面的高楼之上,一男一女正对坐着,正是柳雪乔与高莫白。
两人朝慕府门前看去,门前两座石狮伫立,门漆上了朱红色,门旁还有四个家丁守着,气势庞大。
“师兄,这里就是慕府,我要你帮我做的,就是慕府长女的面具,没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了,也不看看你师兄是谁。”
两人在楼上等了小片刻,慕夫人就带着慕雨衣出来了,慕雨衣脸色非常难看,被困在了家里数十日,连二皇子的婚礼也没去参加,心情悲惨到了极点。
高莫白目光眯了眯,落在慕雨衣的脸上,将她的一眉一眼深深地刻入脑海之中。
不到夜晚,一张与慕雨衣相差无几的人皮面具就已完成,交到柳雪乔手中时,高莫白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容。
望着薄薄的面具,脑海中忽的闪过什么,柳雪乔蓦地问道:“师兄与南苍国的皇帝是何关系?”
莫迟熙隐藏了身份拜访天翊国,脸上戴的那张面具也是鬼斧天成。
高莫白收起笑意,缓缓地开口,“师兄不是曾告诉过你,在采摘那株天山雪莲时曾掉落悬崖,被一个贵人相救,而这位贵人正是南苍国的皇帝莫迟熙。”
柳雪乔忽然瞪大了眼,将事情理顺,“这么说,被你医治的那个女子就是莫舞烟了?”
“你怎么知道的?”高莫白惊讶不已。
柳雪乔轻轻地笑了一声,“莫舞烟此时正在翊天城中,我曾为她把过脉,她身体曾中过剧毒,所以才敢如此猜测。”
“听莫迟熙讲,莫舞烟是故意服下那毒的,在我去到南苍国皇宫时,莫舞烟已经中毒一个月了。所幸是慢性毒药,中毒时间短,才能解除。若是时间再长一点,只怕她已经香消玉殒了!”
“慢性毒药?”柳雪乔似乎抓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是,”高莫白顿了顿,惋惜地叹了一声,“因为此事莫迟熙还与莫舞烟反目了,莫舞烟好了以后就离开了皇宫,没想到她竟然来到了天翊。”
“嗯,”柳雪乔不再说什么了,回想起那日莫舞烟为北擎苍挡的那一剑,鼻尖顿时涌出一抹酸楚来。也许北擎苍有莫舞烟的照顾,才是最好的!
……
许笙从丞相府出来以后,直奔幕府而去,可她再一次被慕雨衣拒之门外。这一次,连慕夫人都出来了!
慕夫人身穿团锦琢花衣衫,头上挽了一个华贵的髻发,插上了金丝八宝攒珠髻,脸上神色郑重无比,将许笙拦在了门口,冷冷地看向她,道:“许姑娘,以后雨衣不会与你们再来往了,也请你不要再来我们慕府,慕府不欢迎你。”
许笙震惊,望着慕夫人惊讶地问道:“是不是雨衣出了什么事?之前她不是好好的吗?”
“不是,”慕夫人微皱了下眉,“雨衣只是生了一场大病,需要安心静养而已。”
“那慕夫人就更应该让我进去看看雨衣啊,我和雨衣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许家与慕家也世代交好,慕姑姑为何不让我见雨衣?”许笙只觉得心底有一块大石头重重地压着,连日来慕家都不准慕雨衣外出,也不准她和宫初月进去探望,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刚从丞相府出来,宫初月让她回府前再去慕府一趟,可仍旧被人拒之门外,连慕夫人都亲自出来了,她必须问清楚出了何事。
慕夫人冷眼看去,嘴角弯起,讥笑浮现,“这一声姑姑我可担待不起,许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
许笙眼底掠出一抹失落的光芒,转身走向马车,只听慕夫人又开口道:“还请许姑娘以后都不要来打扰我们雨衣了,也请你将同样的话转告宫姑娘。”
许笙惊疑地皱起眉头来,这一听,心底压着的大石头更沉了。回府的路上她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慕雨衣与她和宫初月一同长大, 三人间即使有些小小的矛盾,不过两日就能化解开。
可这次,慕雨衣足足有半月之久没有露过面了。
到了许府外,马车停下,许笙重重地叹了口气,从马车上下来。刚一下车,身后突然跑来了一个丫鬟,正是慕雨衣身边常伺候的人,丫鬟行了个礼,恭敬说道:“许小姐最近我家小姐生了一场大病,家里人不准她出来,不过小姐甚是想念许小姐,特意让奴婢来问问小姐今晚是否有空。”
许笙欣喜地笑道:“当然有空,她可说了约在哪里见面?”
丫鬟答道:“小姐不能走远,就约在那家距离慕家最近的那座酒楼中,时间定在亥时。”
许笙虽然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应了下来。
深夜,许笙离开许府,一路到了慕家十米开外的酒楼,到时慕雨衣还没出现,她耐着性子等了半柱香左右,见到慕雨衣慌慌张张而来。
慕雨衣走到许笙对面,神情有些奇怪,神色也不怎么好看,一开口就对许笙问道:“许姐姐近日来母亲都不准我出门,想见你和宫姐姐都难。”
许笙从桌上抓住慕雨衣的手,焦急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慕家与许家、宫家不是一直交好吗?慕家怎么突然就不准你与我们走动了呢?”
慕雨衣紧抿着嘴唇,眸光半垂,犹豫了起来。
许笙皱紧眉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追问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有什么事你不能说的?”
窗外风大,吹得灯火摇曳了一下,灯火明灭间只见慕雨衣松开了许笙的手,站了起来,对着窗外的月光,说道:“不久前我母亲查出了一件事来,决定与宫家断绝关系。”
“是何事情可以让慕家与宫家决裂?”许笙惊讶地问道,眸底却沉下一抹暗涌,若有什么事可以让慕家与宫家决裂,那也只有几年前的那件事了。
“宫初月杀了我妹妹,”慕雨衣忽然转过身,目光带着寒冷射向了许笙,“许姐姐,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许笙浑身一颤,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她惊得站了起来,愣愣地看向慕雨衣,脸上一片茫然,“雨衣你在说什么啊?这件事你从哪里听来的,初月再怎么不喜欢雪衣,也不可能去杀了她的。”
见到许笙的异样,慕雨衣才知道自己所猜是真的,慕雪衣被宫初月害死的事情许笙肯定是知道的,说不定这件事还有许笙的猜疑呢!
不过事情问到这里就可以停下了,今天约许笙来此的目的,可不是仅仅为此。
只见慕雨衣神色微变,又渐渐地恢复了镇定,勾唇苦笑了一笑,“也对,宫姐姐怎么可能会杀雪衣呢,当年雪衣一定是突然发了疾病死的。”
“嗯,”许笙点点头,见慕雨衣如此愚笨地信了,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可心底却已经有了决断,这件事恐怕慕家已经知晓,当年活着的那些人,是该动手除去了。
“不过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亲自问问许姐姐,”慕雨衣认真地看向许笙,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大事。
“凤阙宫宫宴上,二皇子中了媚药,是不是你替他解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