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儿。”
宫呈凛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地道:“跟我进来。”
宫辰傲望着前方佝偻的身影,嘴角轻抿,跟着走入。
宫呈凛忽然咳了起来,胸中被郁结之气塞满,脸色煞是难看,他对宫辰傲招了招手,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心中不强的预感越来越强,宫辰傲坐下,着急地问:“爹,到底发生了何事?”
宫呈凛看向自己的儿子,仿佛有他在,自己还能看见一丝光明,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下起伏悲怆的心情,道:“太子出事了。”
宫辰傲脸色煞变,仔细看着宫呈凛的脸色,揣摩着这“出事”二字的程度。不必等宫呈凛完全说完,他已猜到了结果。
“太子,死了?”
宫呈凛微微点头,“没错,就在你刚到家的时候,宫中也派人来了。”
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宫辰傲垂下目光,默然握紧了拳头。太子死去,那宫家这么年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姑姑就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宫家还能拥护谁登基呢?
“辰儿,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宫家与叶家斗了这么多年了,结下了不解之仇,叶家是不会放过我们宫家的。”
“儿子明白,现在叶凌轩和叶奕寒也去了边关,肯定会大胜而归,到时候他们的势力会更强大,宫家,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我更不能让我们的努力白费,辰儿,你可有雄心大志?”
“爹的意思是?”
宫辰傲忽的瞪大了眼,怔怔地看向宫呈凛,其实不等他说完,他已多少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自古皇位争夺,哪个不是血流成河鱼死网破的状况。北风岩性格残忍暴戾,日后登基,决然不会放过宫家任何一人。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父亲所说,是唯一一个能改变宫家命运的办法。
“孩子,如果不是太子突然死去,爹又怎么会想出这个办法呢?”宫呈凛脸色肃然,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失落,这些年来,他为了扶北容修上位,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可到了今日这步,却不想太子身死他人之手。
“爹,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好。”
这时,太子被敌军奸细所杀的消息,也传到了每位大臣的口中。一时间风云际变,各怀心思。每个人都在揣摩着日后朝廷的变数,而只有极少几个人在想,太子身在大军之中,怎么会被敌军的奸细所杀。
宫黛云身穿白色单衣,跪在勤政殿外冰凉的石板上,寒风凌厉,冷冷地刮着她单薄的身影。
而勤政殿内,灯火通明,一抹明黄色伏在书案上,看着边关传来的奏折,脸色忧喜参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站起身来,看向门外挺直了背跪着的皇后。
北溟天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皇后也是个倔强强大的女人,太子之死,她肯定心怀不甘。
可他又何尝不是?太子请战是他自愿的,叶凌轩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杀了太子。而且现在边关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天翊就只剩这么一支军队了,难不成要他现在就召回叶凌轩问个清楚吗?
这,绝对不可能。
堂堂一国之母,就用这种方式要表明自己的决心,是要全天下都要他的笑话吗?
北溟天越想越气,一掌推开了大门,走出。
宫黛云挪动着膝盖,慢慢地到了北溟天身前,头重重地磕向地面,“皇上,请您为臣妾为修儿做主啊!”
北溟天看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清的情绪,叹息一声,道:“皇后,有什么事还是等玄王打完仗回来再说吧!你乃一国之母,这么跪着,成何体统。”
宫黛云抬起头来,脸色坚决,“皇上如果不为臣妾做主,臣妾宁愿跪死在这。”
“你……”
北溟天一拂袖,心中甚为为难,一方面是他的儿子,一方面是国家生死,孰重孰轻,难道皇后分不清楚吗?
“皇上,”一个娇滴婉转的声音忽然传来,顺着声音望去,便看见穿得娇艳的古丽丽迎面走来。
“丽妃,你怎么来了?”北溟天惊讶地望着丽妃。
“皇上,臣妾听说皇上在为太子之事伤心,故而来看看,请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
北溟天看看脚下,又看看丽妃,觉得这两人简直就是个鲜明的对比,顿时心头大怒,带着丽妃扬长而去。
宫黛云望着北溟天毫无怜惜的表情,手指在地板上悄然握紧了,手指在坚硬的地板上划过,几乎断绝,她尤所未知。
……
两日后。
柳雪乔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她先行去了被柳府送去的那个寺里,到时看见寺里被屠,院中尽是尸体,残臂断肢,血流成河。
她匆匆巡视一遍,也没有找到绿衣,直觉出事了,又不敢贸贸然回城,只能在城外徘徊,却恰好与方子溯派来接应的人给碰上了。
她伪装了身份入城,入城前明显感觉到城门处有暗藏的杀手监视,不过她易了容,倒也没被人发现。
一路快行,去了古茶坊。
“姑娘,”方子溯看见柳雪乔安然无恙,大松了一口气。
“方先生,绿衣出事了,”柳雪乔匆匆说道,神色焦虑,她脸色沉重,又道:“看来是有人发现了我不在翊天城的事情,才会派人去抓绿衣。现在绿衣不知下落,还劳烦先生派人找找。”
“嗯,我马上就去办。”
“先生等等,”柳雪乔握紧了手指,沉眸思考一番,开口道:“我暂时会住在万花楼,找到绿衣立刻送她过来。”
方子溯点头,走了出去。他明白绿衣对柳雪乔的重要性,就像前世一般,风墨、千沧,皆是她的朋友、兄弟、亲人。酒霜已经离开,绿衣不能出事。
柳雪乔戴上风帽,离开古茶坊去了万花楼。
站在镂空的雕花窗前,她看向下方的街市。翊天城什么都没有改变,依旧锦绣繁华,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叫卖的声音高亢激动。
可她的一颗心却跳得七上八下,离开翊天城前,她就知道被北秋潇或许会对自己下手,故而才对北秋潇严厉警告,甚至差点杀了她。
北秋潇受到教训,应该知道她的身边有人保护,不会派人行刺,可绿衣出事, 明显是杀手所为。
她在翊天城中树敌不少,北秋潇是一个,另外还有宫初月、北风岩……
不过不太可能是宫初月下的手,宫家因为国公府一事已经是焦头烂额,再派人杀她,更是节外生枝。而且宫初月现在还在病榻上,没有几个月是下不了床的。
其次便是北风岩,可北风岩若要害她,绝对会亲自出手,不会让绿衣逃脱。
故而,最大的嫌疑还是北秋潇,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真敢动她的人啊!她细细想来,秀眉间似被一层淡淡的烟纱笼罩,愁云密布!
“姑娘,先喝点茶水吧,”许落梅捧着茶杯走了过来。她看见柳雪乔蹙眉深思的表情,微微皱了下眉。
绿衣出事,连方先生都没料到,姑娘如何不忧呢?
“姑娘?”见她没有反应,她又唤了一声。风从窗外吹来,女子的衣衫裙带轻轻飘动,清冷的光辉投射在清美的面容上,显得越发苍白透明。而仔细一看,那面容上不只是苍白憔悴,还透出几分疲惫之色。
这次出门,姑娘又纤细瘦弱了不少,一路风尘,定然吃了不少苦。
许落梅这般想着,又联想起一些事来。
翊天城中,秦王战死,太子被奸细所杀的消息穿得沸沸扬扬,也不知是否与眼前的这个女子有关。见她安然回来,许落梅很是开心,可眼底有透着一分忧色。
“放那吧,”
久久地,柳雪乔回过神来,将窗关上,走到一旁坐下,她掀开杯盖,问:“你在担心什么?”
“这几日城内戒严,宫呈凛告病请假,卧病在床。皇后长跪在勤政殿外,昏迷不醒。人人都惴惴不安,我怕姑娘的身份暴露,所以才会担心。”
“嗯,”柳雪乔轻啜了一小口,看着清茶上漂浮的茶叶儿,勾唇冷笑,道:“有件事让你的探子去查查,我回城以前去了一趟绿衣所在的寺里,那里的人都被屠杀殆尽,绿衣不知所踪。按理说我不在翊天城的消息应该无人知道,怎么会有人想抓绿衣呢?还有,我入城前,城门外几百米的地方,有人埋伏,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那绿衣……”
“你不必担心,方先生已经去找她了。”
“嗯,那我立刻派人去查。”
“去吧!”
柳雪乔朝许落梅挥挥手,她忽的又想起什么,蓦地站起身来,道:“再派人去让我兄长来万花楼一趟。”
“是。”
不过多时,柳玄奕就到了万花楼,被人迎接上了二楼。看见柳雪乔安然无恙时,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大哥,小妹有礼了,”柳雪乔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一身衣裳,瞬间恢复了大家闺秀的端庄优雅,福身行礼。
“雪乔,你到底去哪里了,为兄这几个月内一直提心吊胆,生怕父亲忽然将你接回来。”柳玄奕扶起柳雪乔,拉着她在一旁坐下,担忧地道。
“哥哥不用担心,妹妹我这不是好好地吗?”柳雪乔明媚一笑,“小妹现在就是想让哥哥向爹爹求个情,接我回家。”
“嗯,你不在的时候,家里被周姨娘搞得一团糟,爹爹早就想接你回去了,就是面子上挂不住。我若求情,爹爹肯定会让你回去的。”
“嗯,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家里也没出什么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