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给你煮茶喝,你还不领情吗?”
姑娘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测,绿衣点了点头,便去屋里将茶具茶叶一干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柳雪乔便忙碌了起来,清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院中的花枝便轻轻地摇曳起来,花香轻轻飘逸在空中。女子一身白色,纤弱出尘,清美淡雅,忙碌的身影婀娜美丽。
举手投足间,她的脸色就越发的安宁,那是一种脱俗的静美。只见她的目光落在紫砂壶上,安静却清澈。
是那一晚之后,姑娘便变成了这个模样。
绿衣暗暗地想, 那日姑娘不是偷偷地跟着夏静萱出去,然后又见到闲王了吗?难道是闲王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才让姑娘变得这么的安静。
她看着柳雪乔就站在那里,安静得像是一幅画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清香终于飘了出来,绿衣这才走了过去,接过柳雪乔递过来的玉杯。
绿衣捧起玉杯,望了一眼水面上的茶叶,微微扯了下嘴角,“好香啊,没想到姑娘的茶艺越来越好了。”
柳雪乔轻轻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快尝尝,怎么样。”
绿衣点头,举杯往口中送去,然而手却忽地被一道力气握住,还未回过神来,手中又是一空,玉杯被人给夺走了。
回眸看去,竟是周胜不知何时来了渺风院,竟然客随主便地夺走了那杯茶,直接饮入口中了。
她狠狠地瞪了周胜一眼,快步走到柳雪乔的身前,嗔怒地道:“姑娘,你看这个周小国公,真的是太无礼了。”
柳雪乔拍拍绿衣的手,回眸看向了周胜,起身福身行礼,“周小国公怎么来柳府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呢,雪乔好去客厅接待国公。”
“大姐姐,”周胜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的,如空了一角似的,他看向柳雪乔,咬了咬嘴唇,道:“我是你的胜儿啊,你怎么对我这么见外了?”
“你现在的身份是国公,我只是区区一个小女子,对国公见礼是应该的,”柳雪乔说着,目光已看向了桃林深处,手指轻轻地摩挲起了袖摆来。
与周胜相处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她曾是怜惜他,因为他们是同病相怜之人。可是渐渐地,她却暗暗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了。
还记得夏静萱还在柳府时,曾将她关入祠堂之中,祠堂那场火差点将她烧死,便是周胜放的。那时周胜还并不知道她不是杀害国公府满门的杀手,所以对她痛下杀手。
若说那时候可以原谅他的行为,但是后来,他却偷偷地跟他出府,瞒着她将宫初月带走,再见狠狠地折磨宫初月之事,便是不可饶恕。
要知道,就是那场宫家与慕家之间的争斗,差点就让她暴露了身份,被秦君昊给识破了。
再后来,他竟然敢直接询问她段秋的下落,她虽没有直接告诉他,但他安排人一直跟着她的事情,又该怎么算?
种种事情表明,这个少年的心机变得越来越深,已不是那个天真单纯的人了。
既然他大仇得报,那他们之间, 就没有必要再走得如此亲近了,她是不会养一头狼在自己身边的。
“大姐姐这是在怪我?”少年阴鸷地皱起了眉头,眼底流露出深深地失落感来。
“你大仇得报,宫家也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还有什么事来找我的吗?”
柳雪乔转过身,蓦然地闭上了眼:胜儿,不要怪我狠,只是我接下来要做之事容不得半点出错,否则便是家破人亡。
离他远点是好的,她这么地告诫着自己。
“大姐姐。”
周胜急忙地走到柳雪乔的身前,看着她冷漠的表情,脸上有一丝慌张闪过。
“我虽然报了大仇,可我依然会将你当做是我最好的姐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如果是唯一的亲人,他就不该偷偷地跟踪她,不该质问她段秋的下落。有些事,她早已有了安排,反而因为他而打乱了。
“是啊!”
周胜重重地点头,紧皱的眉间浮出一丝阴沉来,她这是不信他吗?
“胜儿,”柳雪乔深深地吸了口气, 双手按在周胜的肩膀上,郑重地道:“走吧,去好好地当你的小国公,好好地过日子,不要再来柳府了,也不要来见我了。”
“为什么啊?”
他们曾经不是最好的姐弟吗?她还帮助过他那么多次,难道因为他现在是国公了,他反而要离她更远了。
一想到此,他的眼底就露出了一抹更深的阴冷来,不,他不要与她分别,他要一辈子都和她在一起。
“绿衣,送周小国公离开。”
目光越过周胜看向绿衣,柳雪乔淡漠说道,语气冷厉而坚决。
绿衣颔首,便对周胜下了逐客令,“国公,我家姑娘伤势才刚好,需要好好地休息,还请你先离开吧!”
周胜咬着嘴唇,紧握地双手缓缓地松开,不情愿地转过了身。刚一转身,脸色立刻变得冰冷了起来,嘴角勾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冷笑来。
将周胜送走以后,绿衣返回后院,有些担忧地道,“这个周胜以前就干了不少蠢事,若是还将他留在身边,说不定还要出大事呢!”
柳雪乔轻轻吸了口气,目光落在那凉透的玉杯中清水上,缓缓开口,“也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要出事呢?”
上一次她直觉不好,是因为总感觉边关之事没有处理得好,果不其然就有慕雨衣从中捣鬼。
而这次,会是周胜吗?
“一个小小的国公能翻起什么滔天巨浪来?”绿衣惊讶,喃喃了一声。
“我也不知,”柳雪乔垂下眸,看着地上的残影落红,几分忧虑。周胜来找她,无非是想与他走得亲近,她一直知道周胜当她是大姐姐,唯一对他好的亲人。可若是这样,他又怎会做出一些对她不利的事情来呢!
当周胜离开渺风院,失魂落魄地往柳府外走去时,竟然遇到了回府的柳宫舞。两人一直以来都是不合的,再加上周胜心情不好,此刻看柳宫舞更是不顺眼。
柳宫舞淡淡看了周胜一眼,福身微行了个礼,便抬头要走。可周胜却忽然拽住了她的手,冷哼一声,厉声道:“柳宫舞,我现在的身份是国公,你竟然瞪我?”
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脑子已经大好了,但心底终归有阴影的,许多年前别人就瞧不起他,现在还被一个庶女这么瞪着,怒气直冲脑海。
芬儿急忙护在柳宫舞的身前,不屑地看向周胜,冷嗤一声,“周胜,你别忘了,半年前如果不是柳府收养了你,你早就死了。你现在竟敢对我家小姐这么无礼,等我告诉老爷,非得将你赶出去不可。”
阴冷的眸光一沉,嘴角一勾,便狠狠地将丫头给推开了。周胜逼近柳宫舞,猛地拽紧了她的手,几乎咆哮般的怒吼,“她看不起我,连你也看不起我吗?”
无由地一阵害怕,柳宫舞害怕地撇开脸去,使劲地挣扎了起来。
“放开我,周胜,放开。”
“放开你?”
柳宫舞伙同宫初月一同欺负他的画面,再度袭上脑海,如雷击一般,让他回忆起了那些不堪的岁月来。
飞雪楼,一口一口的冷酒下喉,冷冽地侵袭着紧绷的神经。
被人仍在地上的鸡腿,他被迫捡起来,囫囵吞枣地吃下去。
这些都真实的存在过,他曾被人踩在脚底下,忍受着异样的目光,备受了她们的嘲讽。
这些名门贵族的贵女,从来不会正眼看他一眼,只因他是一个傻子,是一个没人疼爱的可怜虫。
从那时候起,他就在默默地发誓,必定向仇人讨回公道,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如今,他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国公,最近他又因破解国公府血案一事而备受皇上怜惜,赐予了不少金银财宝,还被任命去修建皇陵。他的地位在慢慢地发生着改变,将来锦衣玉食不在话下,甚至只要努力,还能成为皇上最信赖之人。
柳宫舞竟然敢这么看他,她是不想活了吗?
思及此,他慢慢地握紧了手指,冷冷地扫视了柳宫舞一眼,厉喝,“柳宫舞,别以为你是丞相的女儿,我就不敢动你了。若是你犯错,以你一个庶女的身份,柳丞相也保不了你。”
柳宫舞抬起头来,虽然觉得浑身冷风嗖嗖地,却仍旧看了过去。她有什么可怕的,连柳雪乔她都敢算计,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公而已了。
迎上周胜的目光,她一字一句地道:“周胜,你的身份地位不过是暂时的,你以为你可以一辈子都高枕无忧吗?你若是毫无作为,也会落得跟你爹的下场。”
“你……”
逼近柳宫舞的面容,周胜阴鸷的瞳孔骤然一缩,便冷冷地笑了起来。
柳宫舞这话倒是说得不错,父亲之死并不全是因为贪赃枉法,还有因为国公府一直拿着皇上的俸禄,却没有做出为民有利的事情来。像这种世袭之位的国公,一直以来都不受皇帝看重的,所以皇帝只要一找到机会,就会立刻将他卸职了。
看着他奇怪的笑意,柳宫舞反而变得冷静下来了,趁这个时候挣脱开了周胜的桎梏,深吸了一口气在一旁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