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乔,我可记得那日离开墨渊居之前,你和北擎苍好像发生了点什么吧?”
夜展离睡了几日,脑袋昏昏沉沉的,说话便没脑子。此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以此来满足自己那小小的八卦心情。
“你……夜展离,你想死吗?”
指尖一戳下去,比划着银针在夜展离的眼前摇晃,那锋芒寒冷,惊得夜展离瞪大了惊恐的眼。
“姑奶奶啊,我只是说了点实话而已啊,敢说你那日没中迷、情香吗?敢说那日不是北擎苍抱你回去的吗?”
“啊,哈哈哈!”
柳雪乔冷冷看了夜展离一眼,眸光变得越来越冷冽。夜展离笑着笑着,慢慢地收敛了笑意。忽的,他就想要哭了。
柳雪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莫舞烟,莫舞烟紧握着双手,脸色冷得如冰一般,难看极了。
她回过头来,目光狠狠地瞪了夜展离一眼。
夜展离收敛笑意,靠着枕头躺了下去,眼底闪过一抹歉意,他哪里知道,莫舞烟会出现在这里呢?
柳雪乔叹了口气,走了出去,望见莫舞烟正站在院落中,背影孤寂而清寒。
莫舞烟从无坏心,唯有的一次,也只是为了救她的母妃而已。柳雪乔对她还是有好感的,可她们之间的关系,注定不会成为朋友。
她离开了夜府,走在繁华热闹的街市上,听着耳畔的喧嚣声,心情反而变得安静了许多。
就这样吧,子溯说得对,她不再适合这里的生活,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高官权利会迷惑人心,等将北擎苍扶上皇位,让北擎苍像世人承认他的过错,她便离开这个地方。
不知不觉地,她竟然走到了南宫府前。
南宫府已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门匾被重新挂起,只是门前没了那两只石狮子,曾听酒霜说过,南宫家在被满门抄斩之时,鲜血沾上了这两只狮子。
柳殊奉命重新修葺南宫府,想必是将这两只石子给搬走了吧!
南宫府的大门没开,她也不想惊动府前路人,走至一处偏僻的角落,纵身一跃直接跳了进去。
在南宫府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大厅、后院,最后到了她小时候长长练舞的校场。
这个校场是南宫府特有的,上面摆满了兵器架,每日凌晨时,南宫府的后辈、家丁,都会在这里练武。
她就是从这里开始,慢慢地学习着枪法,她的伯父南宫玄,曾经手把手地教她如何用枪。
她曾与堂兄过招,小时候打不过堂兄,便佯装着嘤嘤嘤地哭泣,而堂兄见她这么难受,第二日便会偷偷地让她,故意摔倒或者故意受伤,让她找回自信心。
每次她打赢了堂兄之后,堂姐和堂妹都会在一旁,拍手称贺,故意说她多厉害厉害,还会特意给她从街上买来糖果,以是示嘉奖。
而这事,不知怎的就传到了父亲的耳中,父亲一听说此事后,便罚了堂兄去山上挑了二十桶泉水回来。自此,她再也不敢佯装哭泣,而是老老实实地认真练枪。
也就是这样,她勤奋学习,刻苦练枪,跟随父亲南征北战,见多识广,而慢慢地成为了天翊国权极一时的大将军。
望着那有些生锈的兵器,缓缓地走了过去,指尖一挑,便将一把长枪握在了手里。枪头上的璎珞生了尘,已看不见它的颜色。枪身上也因岁月流转而暗淡无光,甚至于被雨水淋了之后还生了锈。
手指抚摸上枪身,思绪渐渐地飘远了。
南宫家一直以来都崇尚武风,南宫家的后人都要哥哥练习骑射,以便来日出征,保家卫国。
她自小都被父亲训导,信念也是以国家为重。
就在这小小小的天地中,南宫家与他人隔绝,很少与其他家族来往。这才导致了南宫家被灭,也无一人肯施与援手。
南宫婕、南宫骅、南宫筱,她的兄弟姐妹们,也皆是单纯善良之人,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遭受灭门之灾。
一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他们的笑容。
此时她已经默默下定决心,此生,再也为战。
手腕翻转,手中稍稍一用力,便将拿枪朝兵器架上扔了过去。转身,疾步离开。
然而就在刹那间,却未听到长枪落入兵器架的响声,换而来之是一声爽朗的笑声。缓缓地转过身,便看见了一个一袭褐红色长袍的男子。
男子手拿着刚才她扔回去的那柄长枪,目光正兴趣盎然地看着她,嘴角勾着点点笑意,却也似笑非笑。
“如果本皇子没料错,你就是柳雪乔吧?”
本皇子?望见他身上华贵的衣裳,额边的墨发被编织成小小的辫子,随意地与其他青丝垂落在身侧,那容颜算不上俊美,但带着一抹天然而来的张狂,嘴角一点笑,渐渐地扩散,而变得更加灿烂。
柳雪乔豁地瞪大了眸,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在天翊国敢自称本皇之人只有一个,那人就是北风岩,而这个人,穿着如此华贵,装束也与天翊国子民不同。他行为作风如此疏狂,难道是……赫连西凡。
她眯了眯眼,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笑来。
“赫连皇子,你终于来了。”
赫连西凡微微地一颔首,将长枪放回到兵器架上,朝着柳雪乔缓缓走过去。
两人离开了南宫府,柳雪乔作为客人,带着赫连西凡去了飞雪楼。这时正是万物复苏的大好时节,要了一间临近绝水的客房,两人正对而坐着。
“皇子特意来天翊一趟,可有见过雅莲公主了?”
素手提起紫砂壶,亲自给赫连西凡倒了一杯热茶,柳雪乔一面问道。
“没有,本王刚到天翊,就想去南宫府看看曾经崇敬之人所住的地方,没想到会遇到你。”
赫连西凡举杯,看了柳雪乔一眼,尔后将茶一口饮进。
柳雪乔又替他斟满一杯,嘴角勾起清浅笑意,“崇敬之人?难道皇子所崇敬的人是南宫家的人吗?”
赫连西凡点头,“没错,我皓月一直远居海岛,虽与天翊隔之千里,却还是能听到过往商人谈及南宫煌的英勇无敌,南宫千凰的英姿飒爽,故而很是崇敬。”
谈话间,那眼底里也浮出了一抹惋惜之色。
“只是好人不长命,可惜南宫大将军与长月郡主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多年前能来一次天翊,那该多好啊!”
柳雪乔静静听着,眸光半垂,嘴角的笑意忽然消失了。
“看柳姑娘刚才那模样,也是在缅怀故人吧?”赫连西凡放下白玉杯,看向安静地柳雪乔。
柳雪乔抬眸,正对上赫连西凡好奇的目光,微微颔首,却又惊讶问出:“皇子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呢?”
“呵,”赫连西凡轻笑,这一抹笑显然与脸上那疏狂恣意的容颜不配,轻扯了下嘴角,目光上下打量柳雪乔一眼,“都说你与你表姐长得很像啊?再说了,试问翊天城中有几人会去南宫家,脸上还带着凄凉表情的?”
柳雪乔恍然明白过来,“曾闻皓月国的大皇子心思缜密,看来果真如此。”
“不必如此高看我,”赫连西凡蓦地站起身来,慢慢走至雕花的窗口,轻轻一推,将窗门打开,顿时一道冷风吹来,令他的容色也更黯淡了些,“几月之前,你曾派人将妹妹的信送到了皓月来,信中妹妹说她想念家乡,想要回家,我就知道她在天翊定然过得不快乐。我曾听闻过北风岩的为人,想要将她接回皓月来,可此事受到了父皇母后的阻拦。”
“雅莲公主是大皇子的亲妹妹,自然是最疼爱她的。”
“你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再次派人送信给我,让我务必前来翊天城见妹妹最后一面,可是?”
望着绝水河岸上的碧波绿水,河岸边杨柳垂垂,春和日丽,如果不是这拂面的寒风,他是很乐意欣赏这样的风景。
可是,此情此景,又如何不令人伤怀呢?将窗子关上,也将那一抹冷气阻挡在外了。
负手而立,缓缓地转过身来。
“是,雅莲公主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有好好地照顾她,我很内疚,”柳雪乔直言道,眼底浮出一抹忧色来。看见赫连西凡再次坐下,继续说道:“想必赫连皇子也想复仇吧?那个人,根本就不配拥有雅莲公主这样的妃子。”
赫连西凡猛然握住了拳头,眉间浮出一抹阴沉来。一室安静,只见干净整洁的案几之上,青烟升起。
不知过了多久,那紧握的拳头稍稍地松开了些,裂开嘴角冷笑,“没错,他不配。”
赫连惜画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是皓月国最高贵美丽的公主。当年如果不是皓月遭受雪靖国袭击,皓月需要天翊出兵救助,皓月国又怎会痛心将惜画嫁到天翊来。
堂堂一国公主,却在他国中遭受了非人的待遇,简直就是对皓月国的侮辱。思及此,赫连西凡心中便更是不忿。
“那你又想要什么?”赫连西凡在看见柳雪乔第一眼时,就不认为她会无缘无故地送信给他。
“很简单,”柳雪乔抬眸,“我只想要皇子去向皇上讨要公道,让世人都知道北风岩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这,很好办。”
没想到赫连西凡会如此痛快地答应下来,柳雪乔轻轻颔首,两人目光一对视,便是一道默契的寒光。
一锤定音,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会,柳雪乔送着赫连西凡出了飞雪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