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的眼色闪了闪，看向沐苏杭，“你们来买东西啊？逛了多久了，可以跟我去坐会聊聊天吗？”
那天顾淇奥回去后跟她说了，黄鹂精神方面出了问题，时好时不好的，记忆紊乱，听说经常在外面看到年轻的女孩就追上去。他正安排人去给她检查，看看到底有多严重。
沐苏杭觉得自己应该拒绝的，可是看到黄鹂的眼睛，她无端端的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也曾失去一个孩子，可他们至少还有她。而黄鹂大概是把顾敦行当作燕君的血脉延续了，然后她就心软了，轻声问顾敦行：“敦敦，这个婆婆想跟你玩一会，你可以答应吗？”
顾敦行摇头，“我怕她。”
黄鹂拿出袋子里的一个玩具，笑着伸到顾敦行面前，“敦敦，我真的是外婆哦，你爸爸很久以前就跟我说起过你，可惜当时我病了，你爸爸说等我病好了，等你长大了就带你来见我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你爸爸。”
顾敦行半信半疑的看着黄鹂，黄鹂看向沐苏杭，一脸祈求的表情。
沐苏杭说：“敦敦，我逛累了，想去喝杯饮料休息一下，好不好？”
这下顾敦行同意了。黄鹂轻声说：“谢谢你，沐小姐。”
“阿姨，你叫我苏杭吧。”
黄鹂笑着应了。
三人下楼去一家茶餐厅找位置坐了下来。黄鹂很热心地问顾敦行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顾敦行都说不要，点了一杯西瓜汁，沐苏杭要了一杯橙汁，黄鹂也点了一个西瓜汁，又加了两道甜品。
沐苏杭拿了湿巾让顾敦行擦手，黄鹂看着两人的互动，真像一对亲母子，燕君结婚后，她幻想过多少这种场面，最后却什么都没等到。
“燕君小的时候，我和她爸爸工作忙，很少带她出去玩，甚至连第一天上学，我们都没有接送她。印象中她总是很懂事的自己起床，自己吃饭，自己上学放学。放学后就来到我们诊所，在柜台后面的小桌子上安安静静的写作业。”
“见过她的人都说她乖巧，懂事，不让人操心。她是个不操心的孩子，我们就做了一对省心的父母。选什么专业，考什么大学，大学毕业后找什么工作，我们统统没有管过，她按部就班的生活，工作，二十五岁的时候告诉我们谈男朋友了，二十七岁结婚，然后她的生命就永远的停留在了二十八岁。”
黄鹂的目光慈爱的看着顾敦行，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淡淡的欣慰，透过她们的身影，仿佛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画面。
她的思绪停留在回忆里，燕君第一次带顾淇奥回家时，他们都很紧张，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有本事，竟然能把滨城最优秀的男人带回家。
难得的是，顾淇奥也很看重燕君，岑女士也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豪门恶婆婆。他们的婚礼举行得很低调，她一直觉得很遗憾，而燕君说婚姻不是仪式越隆重就越幸福，她只要一想到她嫁给了顾淇奥，她每天觉得空气里都是飘着香的。
婚后燕君回家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回来都是带着顾淇奥的，他们能感觉到女儿的幸福，他们觉得只要燕君再生两个外孙，他们这一辈子也就圆满了。
可是他们没有等到。
沐苏杭静静的听着，一个逝去的人生，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交代清楚了。
“苏杭，你让我这么叫，我也就不跟你生分了。我知道身边的人都拿我当病人看，我现在也不敢说自己是个正常人了，因为人总是趋利避害，活在美好的幻想里让我觉得日子更好过，于是我每天给自己制造一个幻境，久而久之，我就渐渐的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了。”
“淇奥是个重情义的人，燕君去世后，他也顾着我们老两口，我们也曾劝过他，让他再找一个女人，替燕君、替我们来好好爱他，带给他幸福。可他总说不急，我们既心疼他又难过，现在看到他身边有你，我们就放心了。你很好。”
黄鹂说着，手横过桌面，握住沐苏杭的手，笑容真诚。
沐苏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黄鹂是在提醒自己，不管她如何，都只是燕君的替身么？
“敦敦是在看书包吧？现在上幼儿园几班了？”
顾敦行不回答，眼睛望着沐苏杭。沐苏杭只能开口：“九月才开学，上中班。”
“幼儿园在哪里？”
“在城南，离家很近。”
黄鹂点头，突然又问：“你没有工作吗？”今天是工作日，前几天在医院遇到她也是工作日，请假也不能请得这么勤的。
“正在找。”
黄鹂闻言，脸上的表情松了下来，“我以前常教燕君，女孩子在家里一定要有经济能力才能有家庭地位，可千万不能没有工作，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一旦变成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家一散，整个人生就完。”
沐苏杭笑了笑。
黄鹂就开始逗孩子，问顾敦行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顾敦行纵然不耐烦，但家教告诉他要尊敬老人，要懂礼貌，也都简短的回答了，桌下手指一直扯着沐苏杭的衣袖，他不想跟这个婆婆聊天，他想离开这里。
黄鹂自然也看得出孩子不耐烦的脸色，只是依旧耐心而又温柔的招呼他们吃甜品。
沐苏杭问：“阿姨，你是一个人出来的？”
“淇奥说晚上来家里吃饭，我和保姆一起来买菜，我想着上次见到敦敦，也没有见面礼给他，今天就想过来买个玩具什么的，谁知这么巧就遇到你们了。阿姨说买好菜就给我电话呢。”
沐苏杭点头，顾淇奥跟她说过今天不回家吃晚饭，说是请来给黄鹂看病的几个专家今天下午到，他去接燕家二老去墨白家的医院看诊。
黄鹂拿着手里的玩具问：“敦敦，外婆是不是没有挑到你喜欢的玩具？你喜欢什么，外婆现在陪你去买好不好？”
“谢谢，我喜欢的东西，爸爸妈妈会买给我。妈妈，我们可以走了吗？”顾敦行从椅子上滑下来，他很不喜欢这个婆婆，总觉得她的眼睛里不怀好意。
沐苏杭只能歉意的起身道别。
事情没有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黄鹂心里急，脸色也有些不好，但还是耐住性子，拉着沐苏杭的手问：“苏杭，我也很喜欢你，还有孩子，你以后可以常带着孩子出来给我看看吗？燕君……燕君没有留下一个孩子，我连个寄托都没有。我多想敦敦就是她生的孩子，我多想你就是她啊，这样亲亲热热的跟我坐在一起聊天。”
沐苏杭很为难，顾淇奥明显不想孩子跟老人多有接触，如果自己冒然答应……只能委婉地回答：“阿姨，如果你想见我，我可以出来，但是敦敦不是我的孩子，你想见他，你就跟他的监护人去提，去问顾淇奥，好吗？”
听到她说自己不是她的孩子，顾敦行手一甩，皱着眉头自己跑出去了。沐苏杭只能回头叮嘱一句“阿姨，你也早点回去”，然后去追顾敦行。
黄鹂看着他们的身影走远，手里的刀叉狠狠戳着碗里的甜品。
沐苏杭以为在商场的遇见是巧合，再加上那几天顾淇奥都早出晚归，两人在家里碰头的时间少，本来打算告诉他黄鹂想见敦敦的事，结果不是这桩事就是那桩事的分心，就给忘了。
沐苏杭接到好多个面试电话，都是些行政助理、办公文员类的职位，本来她还看不上，转念一想去几家，至少知道下目前的行情，就去面试了，结果一个录用她的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表现不差啊，虽然没有正儿八百的做过行政类工作，但她当年实习和在酒店当前台的时候，觉得事情差不多就是那样啊，人力资源部的人说的那些工作，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胜任，于是当她又听到一家人事对她说回去等通知时，她终于忍不住问了：“请问我回去真的会等到你们的电话吗？”
那家的人事还愣了一下，沐苏杭又说：“我听一个做人事的朋友说过，如果不是觉得那人可用，公司一般是不会邀人来面试的。我觉得我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你们这的工作，甚至我觉得刚才的总经理面试我也挺满意的，你们说让我回去等通知，其实根本就不会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已经好几次了，就算她不合格，好歹也要给她个准话吧？所谓的等通知就是你已经被OUT的意思了。
人事讪笑几声，“你去过很多家面试了？”
沐苏杭点头，人事直言不讳：“其实我们公司不缺人，只是好奇招聘网站上竟然出现了沐苏杭这个名字，看经历就跟网上爆出来的那些一样，于是大家就想找你来看看，能让顾淇奥蹬了叶斯言的女人长什么样。想问问既然都傍上顾淇奥了，为什么还要出来工作。我劝你接到其他家的电话也不要去了，大家差不多都是这种心思。”
沐苏杭听了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当中，她已经被人当作猴子围观了，而她还在认认真真的回答问题，就差把心都掏出来了，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