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毛!那人有病。”听我讲完张晋的轶事,老陈很不屑,继续闷头挑担子。
我们正走在通往猪圈的路上,山谷里一排排整齐的猪圈已经在望,飘来的气味并不诱人。
虽然经常谈起美女和政治八卦,但我发现,老陈对这些事兴趣不大,他只对男人和酒感兴趣。不对,这话有语病,应该说,老陈只对喝酒感兴趣,也不对,他不是酒鬼;严格的说,老陈只对和讲义气的人喝酒感兴趣,性别倒无所谓。当然,讲义气的人要能喝酒,能喝酒的人必须讲义气,如果是男人,最好再加上抽烟的技能。比方说,尽管我认为自己很讲义气,老陈也认为我人品不错,但一瓶啤酒就脸红、两瓶啤酒发晕的男人,显然不具备和他一同出去的资格,就算肯学抽烟也不行。东北的老聂倒是经常陪他去 “会老乡”,据说见到了几位西北侠女,不过老聂私下告诉我,他老担心自己是“电灯泡”。
相比起我的美丽女同学,老陈对猪更感兴趣。一连几天,我们中队的猪常常跑出来,在菜地里撒欢,硬生生废了一亩地的芋头。中队长大发雷霆,可查不出是谁开的门。老陈心里肯定有怀疑的对象。我喂猪的时候,他就蹲在猪圈的墙头,一边抽烟一边思考。
这是很普通的水泥猪圈,墙有1米多高,半尺多厚,前半截露天,后半截扣着个房顶。中间一个过道,两排猪圈正好面对面。至于门,不好意思,就是一截不知从哪个废院墙上淘来的铁栏杆,同样是一米多高。比门略宽一点。“锁门”的办法是半尺铁丝拴着的两根木棍。这院墙不是半尺厚嘛,一根木棍横在墙里面,另一个木棍穿过栏杆横在墙外面,铁丝拧紧点,栏杆就被两根木棍卡得直立起来了。
一个过道两排12个猪圈,一个猪圈至少有六七头猪,都是这么关着的。我沿着墙外开的一个小口子把猪食倒进去,猪们开始活跃起来。等喂完最后一圈,开始几圈的猪已经懒洋洋的躺下去了。
“走了。”老陈丢掉烟头,挑起了担子。转身拐上山路的时候,他低声说:“其他的中队都喂完猪了,上坡以后藏到那些树后面,我们看看谁捣鬼。”
军训有用啊,在这一瞬间,我们表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隔着树枝观察了就一分钟,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一头大白猪直立起来,把前腿趴在栏杆上。左右望望,大约确定没人了,它高亢的叫了两声。然后整个懒洋洋的猪圈突然活跃了起来,这头大白猪用鼻子使劲拱着卡住圈门的那根木棍,慢慢把横着的木棍拱的竖了起来,滑进了门洞!
失去了卡子的栏杆轰然倒地,猪们一涌而出。我惊得眼都直了,这猪成精了!
“不好,我们快把猪堵回去。”老陈立刻顺着山路往下跑。
我犹犹豫豫的跟在后面,对付这么大的动物,总得有个趁手的家伙吧。更令我吃惊的是,这几头猪出门以后不是冲向菜地,而是分头用鼻子拱其他圈的门,同样的方法,从外面拱!
这猪还知道集体主义!真成精了!
等到老陈和我冲到猪圈前的时候,已经有四五个猪圈开了门。过道口靠着打扫卫生用的扫把和铁锨,老陈犹豫了一下——显然铁锨更结实——拿过那把扫把,说:“我去那边,你守住这头,我们把它们赶回去!”
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老陈的意思,最累最危险的活儿都是他的,不过老陈你想得太简单了,这铁锨是铁的,我砸伤了集体的猪是不是会受处分?
菜地就在过道的那头,猪们已经看见了我的身影,立刻果断的放弃了进一步的营救计划,“猪”流滚滚向菜地的方向涌去。正在这时,老陈的身影出现了,他大喝一声,猪们突然急刹车、转过头,“疯狂”的向我这头冲来。几十头上百斤的大白猪奔涌而至,狭窄的过道上全是晃动的猪头和猪脊背,白花花的一片。我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该用铁锨砸头猪的脑袋?砸伤了会不会有责任?转眼它们就到了脚下。说时迟那时快,我挥动了一下铁锨,然后……人就站在猪圈的墙头上了。
陆军学院的猪果然不凡,“突围”成功之后队伍立刻转向,绕了一圈奔入菜地,拉开了散兵线,宛如龙归大海虎入深山……呃……抱歉,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站在猪圈墙头可以看很远,老陈大呼小叫的跟在猪后面,很快就被甩开了。我看了看全身上下,还好,连个泥点也没沾上。
“你呀你呀,”老陈提着扫把气急败坏的跑回来,“你怎么就堵不住?”
“我怕砸坏了猪。”
“我给你的可是铁锨!”
“铁锨的头是铁的,万一把猪砸伤了怎么办?”
“你呀你呀,”老陈气的说不出话来,“赶快喊人去!”
书上说,猪急了也会咬人的。我跟在老陈后面悻悻然的想,不过没敢说出来。
当天下午,整个中队出动,费时两个钟头,终于把猪赶了回去。
老陈倒没有多说什么,卧谈会的时候我画蛇添足的为自己小小辩解了一下,老聂倒也罢了,张宏之流笑出了眼泪。
“张宏你不许传出去,”我严肃的警告张宏。
“我一定不乱讲,”张宏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哎,听说张宏你和王玉蓉是同班同学?”老聂帮我把话岔开。
“哎呀,我和她是一个幼儿园,后来是一个小学、中学、然后都考上F大,就这样了。”张宏轻描淡写的说。
“那你们什么时候确定的?”
“大概是高中吧,本来就挺好的。”张宏这种大咧咧的性格让人很有好感,也就没有人乱开玩笑。
“你们就这么确定你们都能考上F大?”田雷的好奇心也起来了。
“怎么说呢?”张宏顿了一下,“当时也很艰难,彼此说过,如果考不上,那就……那样了。最后还是一起考上了,她也说,没想到。”
“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更好的?”
“哎呀,”张宏这次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有过这种想法,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相比起美女八卦和内涵段子,男人和男人之间说起真正的感情话题的时候,语言贫乏的要命,问得干巴巴的,答得干巴巴的,特别是坦诚的时候。
卧谈会沉默了一会儿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