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算不如天算。我原本计划提前一点儿返回学校,可是父母坚持带我去看了几个中医。这么一折腾,不但没走的了,反而多请了两个月的假,写信的频率降到了一周一封,我可以想见张晋的心情。等我拎着包没精打采的上了火车,韩丽已经和一个女生坐好了。
“你那些同学呢?不是说好几个吗?”我问。韩丽这次回来据说是趁国庆带着几个同学过来玩,上车的时候竟然只有一个人,我多少有点奇怪。
“他们提前两天走了,”韩丽示意了一下,“我表妹,跟我去上海玩玩。”
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子。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懒洋洋的把自己摔在座位上。
“你怎么一点儿精神没有?”韩丽笑着问。
“唉——”我身心俱疲,实在和她说不上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于是就翻着白眼看着车顶。
那个女孩子抿着嘴笑,然后她们低声说起了悄悄话。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我在火车上狠狠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觉得万念俱灰,连构思下一封信的劲头都没有了。张晋说南方很热,可北方已经是苍凉的秋天了,火车咣当咣当的颠着,田野和村庄在缓缓远去,世界像一个大转盘在慢慢转动。
韩丽靠在窗边打瞌睡,姿势依旧优雅。“你醒了?”她表妹说。
她正在织毛线,动作十分流畅。纤细的手指一挑一转一抽,绒线就打成了一个漂亮的结,再一挑一抽,绒线又转了一个花色,结结相连,两根竹针仿佛有了灵性,起落间犹如一只春蚕在吐着丝。绒线和时光就这么一针一针间化作美丽的花朵。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我默念着古诗,盯着看了很长很长时间,慢慢看出了一点规律。
“你织得是什么?”我饶有兴趣的问。
“织围巾,我刚学的,织好了冬天能用上。”女孩子低声说。
“这么织也简单,就这么一抽再一套再一抽,就成了个结。”
“是啊,这本来就是很简单,就这么反复动作,这个针法织出来的有凹凸感,很好看的。”
“那你怎么控制它是围巾还是毛衣?你这么织下去不会变成一大块毛布?”
我这个问题把女孩子问住了,她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教我的时候就是横多少针平多少针,我也是才学的。”
“我会了。”我看了一会儿后说,“我也能织。”
“那你够聪明的。”
“我织两针吧。”我兴致勃勃的想试试。
女孩子犹豫一下,然后递给了我。我一本正经的摆了个姿势。“是这样吧?”
“线放在这儿,手指在这儿。”女孩比划着。
我慢吞吞的织了一针,效果不错,韩丽也醒过来了,频频点头。我又来了一针,很高兴,决定加快速度,第三针乱了步骤,然后是第四针,又错了。
“错了错了,怎么把结拆掉?”我笨手笨脚的问。
“哎呀?”这个问题显然把女孩难倒了。她看了两眼,然后自己接过去,试了一下,连连摇头:“这个结是死扣,打上去就解不开。”
事情大条了。我很抱歉,从此打消了织毛衣的想法。
女孩子又织了几针,然后回头开始理围巾,白痴都能看见中间织出的大洞。女孩子反复理着。
“怎么样?”我小心翼翼的问,“得拆了重织?”
“不用不用,”女孩子抬起头笑笑,安慰我说:“回头拿针一连,看不出来。”
“今天晚饭你请。”韩丽笑着说。
把人家女孩子的围巾给织成了这样,我非常抱歉。尤其是联想到,人家可能是给男朋友织的以后,觉得自己这事儿干得的确冒失。
“她给男朋友织的?”乘着女孩子离开的时候,我问韩丽。
“你有想法?我可以介绍一下。”韩丽笑着说。
“别别别别”我一叠声的摆手,“我觉得这条围巾如果是给人家男朋友织的,我做的实在太不像样了。”
“据我所知,没有。”韩丽颇有趣味的打量着我,“你可以试试。”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沉默了下来。
由于有了这个插曲,我很殷勤的替两个女孩跑前跑后,把她们送回了东区。
“我表妹回去的时候,你也得送。”韩丽临走的时候叮嘱。
“一定一定。”我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回到宿舍的时候正是下午第二节课,只有老聂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写信,他高兴的站起来和我拥抱。
“那是什么?”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床上有一个小包裹。
“张洛伊回来以后到我们宿舍来了一趟,当时不知道你回来晚,她把东西给你撂在床上了。”老聂介绍说。
我伸手捏了捏,然后把包裹掀开个缝,看了看,然后转身对着老聂。
“是围巾,好像是你洗过的那条”老聂不太自然的说,“老陈偷偷看过几次,他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