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的典当行终究开起来了。孙道打扮的像是在结第三次婚:“安主任,你怎么不参股啊,我们这公司大有前途啊!”
“典当这个行当我不懂,不过,将来有好车给我留一辆。”
“没问题,这不就和你自己家一样嘛。”孙道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们能帮着办下来贷款,你要有朋友需要贷款,介绍给我们,折扣好说。”
看来张晋应该帮忙了。我看老陈一本正经的和客户谈话,也就不打扰他。转身走了,不管怎么说,老陈事业还是挺成功的。相比之下,我有点失败了。是不是该跳槽了?
我连续几天都在琢磨这事儿。那天开完工作会,老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
“最近在想什么?”邵老板意味深长的说。
“能想什么?”我勉强笑笑,“该干什么干什么。”
沉默了几分钟后,邵老板吐了长长一口烟:“干部都研究完了。”
“嗯。”
“我当集团书记,兼公司老总,老初、海涛、你当副总。”邵老板眯着眼看我。
“嗯。”我想笑笑以表示感谢,不过担心显得太轻浮了,一时表情很复杂。
“好好干,不要瞎想。不要听别人瞎捣鼓。”邵老板意味深长的说。
“我没有。”我知道这事儿没法解释,老板的疑心病只能用时间去医。
“走吧。”
“谢谢老板。”我转身出了门,长长吐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整天考虑这些无聊的业务了,有事可以退给部主任了,老子也可以扯皮了。邵老板还是一个很正直的人,提拔我这种不会送礼的干部有点亏。
顾佩瑶对这事儿兴趣不大,自从我有失眠的毛病以后,她就坚定的认为邵老板对不起我,公司也对不起我。至于这点提拔,是邵老板早就应该做的,是他沾便宜了。相比之下,另一件事很重要。
“郭磊给你联系了没有?他怎么老磨蹭呢,什么意思?”顾佩瑶很不满。
“什么事?”我正抱着安静玩呢,不想坏了兴致。
“找刘主任看病啊,你又忘了?”顾佩瑶大怒。
“马上打电话,马上打电话。”我哄着安静去拿手机。
顾佩瑶知道了穆颖自杀以后,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该死,让我很辛苦;接下来强烈建议我把她开除了。一分钟以后顾佩瑶认为这些都不重要,重中之重是赶紧找这位神医,我心脏的问题应该找个神医看看。
“这个是老毛病,只能养,还能怎么样。虽然我带着药,基本都不太吃。”我解释说。
“这话不对。关键是要看病根,你在大学得的病,为什么得的,这些年是不是有变化,普通大夫看门诊,哪有时间给你自己检查,你应该自己关心自己-----------(以下省略一万字)”
第二天下午,我们来到了刘主任的办公室。老太太很忙,答应给我半个小时,顾佩瑶毕恭毕敬的把我历年的心电图结果奉上。
“唔---唔---唔---”老太太一张一张翻看着,偶尔问我几个问题。
“来,听听。”老太太一摆手,顾佩瑶转身就把我衣裳撩开,请老太太用听诊器。
“唔---唔---唔---”老太太听了几分钟,又开始看心电图,普通的、彩色的、24小时动态的。
“他大概每年都能做上两三次,您看要不要再做一次------”顾佩瑶小心翼翼的陪着笑。
“不用了,”老太太摘下花镜,抬头看着我,“你这个年纪,速效救心丸就不要带了,没用。”
“我就是心理上有点压力,单位上有个人就那么过去的。”我解释。
“你的问题是睡觉不好,跟心脏关系不大。”老太太单刀直入。
我眼睛骤然瞪大了。顾佩瑶喜形于色:“对,对,他睡眠一直不好。”
“我心脏这块儿老痛,十几年来,肩膀也酸,按照中医的说法----”
老太太挥挥手:“那是三叉神经,植物神经紊乱,知识分子常犯的毛病。”
“我这肩膀酸痛-------”
“贴膏药去。”
“可我这心脏-----”
“你看看,问题多数出在M波和W波上,这说明什么,睡眠不好。”刘主任显然对我的病不算重视,我能感觉到那种轻蔑,大致是这么点破事也好意思到医院。不行,我要奋起反击。
“我这儿、经常像针扎似的。”我痛苦的比划着。
“那儿不算心脏,心脏病应该是这儿”老太太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这么痛才对。”
“对对对,我有些时候这儿也不对劲。”我连忙比划,顾佩瑶都看不下去了,轻轻拽了我一下。
“吃点安定吧。”刘主任和气的说,“自己到药店买点,又不贵。”
“我吃过,不管用。”
“不是让你晚上吃,你早上吃。安定不是安眠药,睡眠是它的副作用而已。挺好的药。”刘主任一副要送客的意思。
“可我这心脏------”
“年轻的时候吃点心律平没关系。那是个好药。我现在的观点是你心脏没毛病,是神经衰弱造成的,一失眠,就受影响。没事,年纪轻轻的,没事。”
“可我----”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
“我手术室还有个病人,这会儿胸腔该切开了,我得手术了。以后不明白再来问我,好不好?”刘主任几乎是把我推了出去。
“这简直是庸医啊,我心脏这么多年的毛病-----”我转过身向顾佩瑶抱怨。
顾佩瑶一脸很丢人的样子:“我就觉得你这么些年很正常,你完全是自己吓自己。”
“我的心脏真是有不舒服的时候啊。”
“刘主任都没好意思说,你就是胆小怕死。”顾佩瑶根本不稀罕瞅我。
“我是怕死的人吗?”我大怒。
“你就是怕死,整天揣着个救心丸。怎么说你都不信,就相信你妈家门口那个老中医。不行,过几天我要请假回去把他那个小诊所砸了。”顾佩瑶越说越气。
我一直不愿意回想当年的事儿。因为心脏早搏,上海的大夫语焉不详,只是开了点药说看效果。暑假回去看病,没说出个子丑寅卯。父母笃信中医,楼下小诊所的老头把脉以后大谈了一通先天与后天的道理,教我练气功,喝中药,补先天不足,固后天之本,一定要活过三十岁的坎儿。再接下来就是一笔糊涂账了,老子心律平随身带了十年!这些都过去了,不说了,最最关键的是穆颖自杀时吃的心律平就是徐翔宇忘在那儿的。穆颖后来告诉我,徐翔宇心律不齐,这是常备药。看来张洛伊命中注定要找个心脏有毛病的男人,那找他干什么!这分明是顶了我的角色!至于老陈的角色和历史定位,我选择性的无视了。
我越想越窝囊,早知如此,老子何至于精神颓废到这个地步,没准儿就------过上了幸福生活。我火气比顾佩瑶大多了:“对!我明天就请假,你马上订机票,我要回去把那个庸医的黑诊所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