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圣诞节还有两天的那日,林琳踏上狼窝,跟着陆承荛离开生活了两年的汕城。
临走她拿了一本书在路上消遣。
是中岛敦的《山月记》。
当她全神贯注的望着一行行字体时,丝毫不知道某个男人的目的地和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反方向。
这趟毫无察觉的行程到一半时,林琳拿起一旁的水瓶正要喝水,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山坡。
车身也很合适宜的晃了晃。
林琳一愣,左顾右盼的瞧,这才发现车子行驶在高山峻岭之间。她一时无法言语,片刻后才叫了声:“陆承荛!”
他平稳的开着车子,含糊的应了声。
林琳瘪眉:“你要干什么?”
他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没答。
书是看不下去了,她‘啪’的一声合上书扔在一旁,也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不置一词。
她倒想看看,陆承荛是要把她扔在荒山野岭还是杀。人毁。尸。
坑坑洼洼的路上,车子行驶的很慢,车里就像摇篮一样晃晃悠悠,林琳经不起这折腾,好几次都差点睡着。
跟周公的斗争,林琳输了。
冬日里难得的暖阳被深灰色的车窗拒在窗外,时不时的喷嚏声成了车内唯一的响动。
从上车开始就目不转睛的男人忽然转头望她一眼。
若有所思。
他望着前方的路面,眼前时不时的出现她那张微红的脸,和微倔的红唇。
那分明是对他的沉默埋怨着。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陆承荛将车子停一旁,试探性的叫了声:“林琳。”
声音冷冷的。
林琳一动不动,应该已经睡熟了。
男人这才放心,俯身抱起她,将那件自己觉得其丑无比的呢子大衣小心翼翼的脱下扔在后座。
又下车取了一次风衣盖在她身上。
这一番折腾,林琳揉了揉鼻子,仍在梦里。
直到太阳落山,林琳才同周公下完棋。
她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身上的衣服随之滑落。陆承荛低沉的嗓音传进耳朵:“到了。”
林琳猛地清醒,眼睛微眯的看着前方。
前方不远处是一座村落,后背靠山。车子缓缓靠近,车速也慢下来。
陆承荛空出一只手将放在一旁的文件递给她。
她看一眼,狐疑的接过。
一圈圈解开袋子,拿出里面的文件。上面的一张她见过,是在汕城暂时任职的通知。
她翻一页,看到了另一张。
上面简要的记着:周家村人体头骨报告:男,30~35岁之间,职业:某一时期在蔺市入职的警察。
看到警察两个字,林琳微愣。
继续看下去。
头骨白骨化,骨质变脆,仅剩无机盐。
死者颏隆突(下巴)粉碎性骨折、枕外结节有骨质缺损。
上面只有头骨的法医鉴定,再翻一页便是密密麻麻的字。
林琳看完,不由得敬佩起陆承荛来。像这种警察毙亡的事情,一般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并且调查。
若没有尽快调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这名警察是派进某个组织的卧底。
这颗头骨是近五年前在这座村子的山坡发现的,由于时间微长,这地方又是三省交汇之地,属于无人管辖区,就连当初报案的人也查无踪迹。
林琳若有所思的说:“从头骨的报告来看,死亡时间在10~15年之间。颏隆突粉碎性骨折、枕外结节有骨质缺损,这说明这说明凶手在某个场合将死者的下巴托在高台,用脚从上踩过死者的脑袋。”
她停一阵,恍悟道:“最佳场合是台阶。”
陆承荛目光深沉的望着前方,将车驶进村子,又听她说:“在某个时代,黑社会组织就采取这样的方法对待卧底。”
车子骤然停止,在村子的水泥路上留下一条刹车痕。
林琳撞在后座,肩膀有些疼,她正想说话,就听他微怒的声音传进耳朵:“你说的那一句尸检报告上没有?”
林琳看向他,他莫名的情绪让她诧异。
只见他眸子冷下来,不假思索的说:“我不需要你的三言两句,在我找到那副骸骨之前,呆在屋子别动。”
林琳低头,低声道:“你是故意的,陆承荛。”
他的手停在半空,不尴不尬的又收回去,冷言道:“故意?你不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林琳怒了:“你的理所应当,就是在距我任职时间不到一天时带我来这里,还是在我忍住情绪帮你梳理案件时对我冷言冷语?”
陆承荛望着她,目光浅浅。
她微微抬头,便能瞧见那种不屑的目光。
只见他收回视线,带着情绪的发动车子,半天后才说:“我现在不想讨论私人问题。”
一句话,林琳再次跌进谷底。
她握着拳,声音哽咽:“送我回去,我明天去报道,也如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的那样不想和你在一起。”
“你是我的未婚妻。”他说:“你在怎么不想和我在一起,那也必须和我在一起。”
林琳咬着唇:“你也一样?”
她的声音极其细小,却足够让他听到。
陆承荛发动车子,选择默不作声,他将车子绕进一家别院里,与停在院子的警车停在一起。
车子一停下,林琳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绕道后座拿出自己的行李,拉着杆子准备离开院子,回蔺市也好,汕城也好,反正不要和他在一起。
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四年后的今天极其脆弱,几乎没有。
而在四年前,全靠她的死乞白赖。
林琳没走几步,就被一股力量拽了回去,箱子倒在地上,她则被他横抱起来。
她挣扎几下,全是徒劳,
身体被他紧紧的锁在怀里。
屋子里有人应声而来,一群面带笑脸的人见到这场景,笑容瞬间僵在原地…
此时,已是一片暮色。
但陆承荛那道身影异常明显,怀里的人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长发垂在空中,看样子正在闹腾,有些不情愿。
他抱着她走到众人面前,有几个人反应快的叫了声:“老大。”
陆承荛淡淡的嗯了一声,平静道:“拿条绳子来。”
绳子?
众人诧异,林琳却怒了:“陆承荛,你混蛋。”
他淡淡一笑,语气微凉:“我不介意让你见识见识比这更混蛋的事情。”
林琳愣住,后背发凉。
他熟悉的走进二楼,轻易的踹开房门。
是一件不到30㎡的单间,有一张较大的单人床,林琳还没看清就被摔在床上。
这一摔,两眼昏花。
两个人影应声而来,一个拿着她掉落的箱子,另一个拿着一条绳子,一条很粗的绳子。
陆承荛拿起绳子,捻了捻,若有所思。
不出片刻便拽起她芊瘦的胳膊拉到床头,用绳子绕着床边的栏杆绑着她的手腕。
林琳顷刻间清醒,拽了拽,没反应。
一着急,她抬起脚用力踹过去,最后一脚不偏不离的踹在他的脸上,林琳踩着皮肤,感觉自然不一样。
没等她去看,脚腕便被拽住。
她揪了揪,揪不过才仰头去看,只见他那张阴沉的脸上多出一个泥土状的脚印,连鼻子也被踹红了。
林琳心虚,撇脸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两位警官相视一眼,识趣离开。
陆承荛阴沉的眸子始终未退下,他扔掉她惹祸的脚,放掉手中的绳子。
林琳立马扒拉绳子,将另一只手解放。
细白的手腕上多出几道红色勒痕,她也顾不上搭理,连忙跳下床去拿自己的行李。
忽然,一只胳膊横插过来,落在她的腰间,用力往过一带。
整个人带进他的怀抱里。
他的气息沉重的打在她的发丝里,看起来怒不可遏:“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林琳咬碎了一口银牙:“我没错…”
固执的态度让陆承荛视线一沉,落在她的发丝。
她被盯的头皮麻,正要挣脱开,就察觉道他的唇落在她的眉心,双手将她的脸微微一捧。
就像她在索吻一样。
林琳愣住,这吻来的凑不及防,将她心里的那道防线彻底打破。
骄傲成性的他被当众踢脸,还是当着两个下属的面,她本以为他会把她丢出去冻上一夜才是。
可…这是什么进展。
‘咕噜噜’的一声,陆承荛停住了动作。
林琳面色一红,正要挣脱开他的束搏,他却先一步松开她,转身道:“呆着别动。”
她抬眼盯着他挺拔的背影,呆了片刻。
房间里的暗黄色的灯光晃了晃,林琳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