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后,璟王府议事厅,屋内除了主座上的羿澜夜,还有随侍在旁的沈诛颜,萧然,连段逸尘也落座在次座上,身后站着玉箩。
羿澜夜悠然的端着案几上的龙井呷了口,姿态轻松,可室内的一片寂静让气氛有些凝重。
沈诛颜看了眼主座上的羿澜夜,又看向门口。他就跟昨夜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果真是清冷无情,把她当了消遣!既是一场闹剧,他无心,自己又何必在意。
不多时,秦婶跨进了议事厅的大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除了羿澜夜。他只是又垂眸端起几上的龙井呷了口,轻轻放下。
秦婶在大家的目光下,无半丝异样走到了议事厅中央,对着主座上的羿澜夜福身:“老奴参见王爷。”
羿澜夜缓缓掀眸看向她,淡淡说了声:“朱颜,赐座。”
沈诛颜有些反应未及,正要动作,秦婶已经急急跪了下来,伏在地上,诚惶诚恐:“王爷,老奴不敢,勿要折煞老奴。”
羿澜夜讥诮的勾了勾唇:“你有什么不敢的,在这府上不辞劳苦二十多年,比本王进府时间都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王赐个座,有什么不敢的。”顿了顿,幽幽道:“是不敢坐本王赐的座,还是不敢坐朱颜搬的座?”微偏头对沈诛颜:“朱颜,赐座。”语调柔和,却不容拒绝。
“是。”沈诛颜应下,便动身搬了个椅子放在秦婶身后。最后看了眼恭敬伏在地上的秦婶,又镇定的走回羿澜夜案几旁。她还是不敢相信,秦婶会害她。
秦婶始终伏在地上,没有应声,也没有去坐那身后的椅子。
羿澜夜并未管她是不是坐了那椅子,只是淡道:“如果本王没有记错,你的上任主子是已告老还乡的御史大夫,刘言常,刘大人。”
伏在地上的秦婶恭敬出声:“是,王爷记的丝毫不差。”
“如果本王还未记错,刘言常刘大人应是当朝傅丞相的同乡,与傅丞相也算是多年至交。两年前,刘大人告老还乡,本王就搬到了这府上。你当时未走,求本王留下你,说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家人须要养活。本王见你恳切,人也算勤恳,就留下了你。”
“是,王爷的恩德,老奴没齿难忘。”秦婶说得恭敬诚恳,无半点假意。
羿澜夜笑了笑,轻念了句:“没齿难忘。原来秦婶的没齿难忘是这样的。”盯着恭敬伏在地上的秦婶,淡然出声,却是对萧然说的:“萧然,你告诉秦婶,她前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本王怕她不记得。”
“是。”萧然向秦婶走近了几步,字字清晰:“秦婶四日前借出府购置物品之机去了趟城东的‘聚祥’银楼,与掌柜互传信笺甚是熟络,并未购置任何物品。出了银楼后,又行色匆匆去了趟城西一个九拐十八弯的巷弄,见了一江湖术士。之后才匆匆回府。”最后又说了句:“据萧某所知,‘聚祥’银楼乃当朝傅丞相暗中产业。”
“秦婶,你可听清楚了?”羿澜夜冷冷盯着伏跪在地上的秦婶淡淡说了句,不等她回答,便又对萧然说:“萧然,把人带上来。”
“是。”萧然领命出了议事厅。
厅内又一片寂静,沈诛颜和段逸尘也诧异,还有其他人?
不几,萧然便一把把一个人推进了议事厅,随后也跨了进来。
那人一身典型的江湖术士打扮,被推进来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哆哆嗦嗦弓着身往前迈步,低着头,偷斜着眼把屋里的人挨个看了遍,抖着腿在秦婶边上跪下了,哆嗦出声:“小,小人参见王爷。”一直未敢抬头。
羿澜夜并未理他,只是看着秦婶问:“秦婶,你看看你认不认得他。”
秦婶转头把边上的人看了一遍,又转回头对着地面,答了句:“不认识。”
羿澜夜深眸眯了眯,没想到此刻她还不承认。深眸扫到那江湖术士身上:“术士,你看看边上的人你认不认识。”
那术士飞快的斜瞟了边上伏在地上的秦婶一眼,立刻抬起头摇头否认:“小人不认识。”
羿澜夜还未出声,段逸尘身后的玉箩就看着那术士惊道:“是你!”
那术士看向玉箩,赖笑:“姑娘认识我?八成是找我算过卦吧,这城中找我算卦的人多了,老道也记不了那么多,姑娘见笑,见笑。”
玉箩见他要赖账,气愤难当,冲向前指着他骂道:“你个赖术士!江湖骗子!你不得好死!”骂完便向着主座台上的羿澜夜跪下:“王爷,当日便是他将那包药卖给玉箩。才让玉箩做下差点害死朱颜如此糊涂愚蠢之事。”
羿澜夜似早已料到,不慌不忙问玉箩:“玉箩,你可看清楚了,在本王面前睁眼说瞎话,是要掉脑袋的。”话虽是对玉箩说,眼却是从秦婶身上又移到那江湖术士身上。
玉箩干脆的答道:“玉箩若看错了,随王爷要玉箩脑袋。这人化成灰奴婢也认得!”话间瞪眼恨恨看向那术士。
那术士在听完羿澜夜意有所指的话后,就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再被玉箩这么一肯定,早就吓得软在了地上,倒是秦婶一如之前的镇定。
羿澜夜扫了眼两人大相径庭的反应,深眸落在那术士身上,冷冷开口:“术士,本王再让你看一次,你边上的人,你可认得。看清楚了,看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术士颤抖着再看了秦婶一眼,哆嗦了一阵,干脆把眼紧紧一闭,一把扑在地上答:“小人,小人认得!”
羿澜夜冷哼:“那你之前为何说不认得?要本王如何相信你?”
术士倒是痛快,干脆都说了:“小,小人不敢撒谎,之前说不认得是因为小人收了她的银子。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小人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本也不是什么谋财害命的大事,只不过是一包普通的药粉骗骗人而已,小人赚点钱养家糊口不容易。万不能为了这点事掉了脑袋。小人不知道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早知道我就听她的,带着一家子离开这了。”说着说着竟有了哭腔。
转头对着边上仍伏在地上的秦婶哭诉:“秦婶啊,你就替小人说句话吧!小人不想死啊,你给我那包药时也没说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只说帮个姑娘解个心结而已。”
秦婶此时缓缓从地上直起了身,面对羿澜夜跪着,眼定定落在了面前的地上,如死灰,空洞无神的说:“早就让你把那包东西给了那姑娘后就离开,你偏不。早知道就不该心软放你一条活路,反而害了我。”说完,抬眼看向羿澜夜:“王爷,药是老奴给他的,他并不知情。有什么就问老奴吧,死罪老奴一人承担。”
术士激动得连连道谢:“秦婶谢谢!谢谢!”又看着羿澜夜哭诉:“王爷明鉴,小人没说谎,没说谎!”
羿澜夜也没料到秦婶会突然承认得如此爽快,还替那术士担了罪,冷声问她:“秦婶,本王问你,那蜜枣上的药,可是你下的。”